刚睡着没一会，被卧铺包厢门外一声吼声吵醒，原来是门外有人在吵架。

    万里买的火车票是软卧包厢，包厢里有四个床位，像极了我们寝室的上下铺。

    只坐过硬座的我和初九看来，火车原来可以这样舒服。

    在问过万里票价之后，初九摇着头嘀咕，还是硬座划算，毕竟都是同时到终点的，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锻炼。

    我正准备闭眼继续睡觉，初九小声的喊我，让我仔细听外面吵架，内容很劲爆。

    我听了一会，就是很平常的男女闹矛盾拌嘴，初九白了我一眼，说着没有一点八卦精神，要是张峰在肯定乐开了花。

    “门外的两人不是夫妻，女的偷跑出来跟别人私会，关于到目的地之后，先去哪里玩发生了争执。女的应该年轻漂亮，不然不敢这么胡搅蛮缠，男的听声音五十岁左右，有钱。”

    前一秒钟还在打呼的万里，忽然出声，着实吓了我一跳。

    “这就是特务连中的兵王？也太恐怖了吧？”

    初九瞪大眼睛，盯着万里，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语文谁教你的，什么叫特务连，那么难听，那叫侦察连好不嘛？亏你哥之前还说你除了英语差，其他都厉害。”

    万里没好气的纠正着初九，初九翻着白眼，明明自己语文就很好嘛。

    没了睡意的万里，索性又就着语文的话题，跟初九聊了起来。

    “关于刚才门外吵嘴的事情，你能用鲁迅的风格叙说出来，我就相信你。”

    “无聊！你们小点声，别吵到我睡觉。”

    我翻过身，面对着墙壁，刚用被子捂住了脑袋，就传来初九低沉的嗓音。

    “我大抵是绿了，

    横竖都睡不着。

    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这悲伤没有由来。

    黯然的看着床头的两个娃，

    一个不是我的，

    另一个大抵也不是我的。”

    初九刚说完，万里抑制不住的开始大笑，惹得隔壁包厢的人在隔板墙上猛拍了一巴掌。

    两人瞬间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初九，你真是绝了！我回去告诉徐老的话，徐老肯定能被你逗的乐呵半天。”

    此时我也一点困意都没有了，被初九的文学笑的困意丢了一半，又被隔壁包厢的一记重拳把剩下的困意彻底拍走。

    “万里大哥，你还是把任务的资料给我看吧，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我翻过身，把床头的阅读灯打开。

    “呃，你确定要看？不怕睡不着？”

    其实熟络之后的万里，跟之前完全是两个人，不再冷冰冰的，反而话特别多，甚至有些可爱。

    在跟我多次确认的情况下，万里终将任务的资料连同文件袋丢给了我。

    文件袋里装着厚厚的一打信纸以及几张照片。

    看到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我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呼吸也跟着开始变得粗重。

    照片里是一整头牦牛的骸骨，照片里除了骨架和毛发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器官，我甚至清晰的看到头骨的眼眶里趴着一只硕大的绿头苍蝇。

    我将照片递给初九，初九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二张照片，我仅看了一眼，就抑制不住自己的胃，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照片里是一副人的尸体，如同前一张照片里的牦牛一样，整个尸体除了外面的衣服便只剩下骨骼。

    露在衣服外的骨骼上爬满了苍蝇，我猜测不到现场得有多少苍蝇，在法医拍摄照片的时候，还能将头骨全部覆盖。

    初九拿到这张照片看着的时候，反而抑制住了内心的不适，而是眉头皱的更深了。

    “照片不用看了，剩下的几张也是这样的情况，我当时看到的是黑白传真，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没想到枪林弹雨从战场走出来的我，还会如此不济。”

    万里提议我跳过照片直接看案件。

    尸体本身并没让我产生恐惧，早在很小的时候，跟随爷爷见识了几次迁坟开棺，就对尸体有了免疫力，不再害怕了。

    让我从心里感到恐惧不安的是，照片的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案发时间，距离现在不足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尸体不可能腐烂到只剩下骨骼。

    我曾跟随爷爷帮隔壁村子的主家迁移祖坟，开棺后去世四十多年的先辈尸体依旧完整，仅表皮是因脱水变得干瘪。

    我第一反应是遇害者碰到了野兽攻击，很快我又否决掉这个推论。保存完整的骨骼就是依据，如果是野兽，必然会有牙齿啃咬的痕迹。

    紧接着我又想到了蛊术，根据简淑奶奶后来告知我的情况，如果当时我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的话，多半是会被肚子里的蛊虫吃掉所有的内脏。

    我再一次否定掉蛊术的结论。依之前一个月来从简淑奶奶和小雨身上了解到的蛊术知识。

    我当时所中的蛊虫就属当今最恶毒的，这种蛊虫恐怕现在也留存没多少数量了，何况这种蛊虫不会吃掉人的皮肤。

    至于凶杀，那就跟不确切了。普通凶杀案件必然不会惊动部门，所有的证据也指向不到凶杀。

    我开始翻阅案件的综卷。案发地点是一座远离村庄的荒山，受害人四名均是林场的护山员，报案的人是一个地质勘探队，因需要寻找林场护山员带路，到了林场的住宿区，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县里的公安初九探查现场之后，紧急上报到市里，市里派出刑警以及法医做了调查之后，表面定性为悬案，实则归属于特别案件，移交到省公安的相关部门。

    最终案件上报到了部门，徐老盯着传真资料研究了一整夜，初次拟定了对社会威胁的程度属于a级，然后派遣万里联系我和初九进行现场调查。

    万里告诉我们，这个级别的案件，往年是不需要他去的。如果叔公还在四川境内的话，通过特殊的渠道传达给叔公即可。

    “啥子哦？你意思都是我和锅锅没得本事撒？才劳烦您跑一趟带我们？下车我们单挑！”

    初九刚准备借机扑向万里，就被万里识破，狠狠的瞪了初九一眼，说着要单挑也要等谈完正事再说。

    “你们是怎么知道爷爷和叔公行踪的？”

    我抬起手指了指隔壁车厢，初九以为我又想拍他脑门，急闪向一旁撞到了隔墙板，惹得隔壁又是一声恶狠狠的拍墙，初九才不好意思的安稳了下来。

    “秦爷他们第一站先到的首都，跟徐老谈事情到半夜然后离开的，至于谈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万里对于来四川出任务的解释，徐老安排的肯定有他的用意，自己执行即可，不用去想太多。

    万里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刚巧看到他面相的色泽变化，很快明白了徐老派他来四川的含义，徐老果然想的足够久远。

    “万里大哥，你刚才说的a级是属于什么程度撒？”

    初九一改之前的玩闹态度，认真的问询万里案件的信息。

    部门针对特殊案件，首要是定性其对社会的危害程度。

    无级别为最小，意味着几乎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影响。

    其次是a，小范围的区域会有危险影响。

    最高级别的五a，万里没有参与过这个级别的任务，据他所知道的部门机密文件中，古苗寨的资料被归类为五a。

    常见的案件多数是a级或者两a级，万里刚进部门的那次任务，两个连队在边境的战斗，也仅属于三a级的任务。

    按照万里的推断，四a的威胁至少跟小蘑菇弹差不多。

    至于五a级，或许是有其他的定性条件，万里不认为一个深山老林里的寨子，危害程度能大于蘑菇弹。

    “原来那个鬼地方这么恐怖，锅锅，我们以后一定要小心那个地方，尤其是长发男子。我眼神好，以后出门我先看有没有长发男子。”

    初九嘴上虽这么说着，神情里却没有一丝担忧古苗寨的样子，接过我看过的资料，开始认真的阅读。

    案件综卷的最后，是对现场的处置，以及对社会的交代。

    四具尸体遗骸以及牦牛的尸骨，就地挖坑消毒焚烧。

    对死者家属的说法便是感染瘟疫，为了杜绝病菌再次传染，尸骨不能带回，后事尽量从简，乡委会向妇联组织申请福利，关照孤儿寡母等。

    至于证物一栏，写着一个字：“无”。

    “部门派我们去的意义就是再次确定是否还存有潜在的危险，也就是更加详细的侦查一次，这是一次相对轻松的任务。”

    万里尽可能的补充着我们分析的结果，直到看完最后一页案件综卷，才盯着我们问道，有什么想法。

    我摇摇头表示，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

    初九低着头盯着文件袋好长时间，随后闭上了眼睛，眉头越皱越深。

    “初九，你想到什么了？”

    万里看到初九的异样，猜测着初九可能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紧张的询问初九。

    “锅锅，我能想到吃相会这样的东西，只有一种可能。”

    初九没有直接回答万里，抬起头盯着我，而是让我仔细想想，年前回寨子的火车上。

    “饿鬼？”

    我想起当初在火车上，初九跟我讲述不在六界之中的饿鬼道。肚大如盆，咽喉细如针孔，经年累月吃不到食物，见到食物就会扑上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