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絮拍完广告之后还有品牌活动，在商场里被问的也通常是品牌问题。
以前孟蘅的一个月的行程表里基本都是这种活动，经常被讽刺是专业代言人，追她的粉丝也屈指可数，还要拍商场的路人充数。
她上台前看了一下周围，那人数多的她密恐都要犯了，小声地问自己经纪人：“你是不是雇人了？”
四周都是镜头，陈开荠露出一张假笑，摇了摇头。
时絮又看了一眼，那一片冒出一阵尖叫。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上了台。
“我们这次的邀请了代言人孟蘅小姐……”
商场中心的展区向上，挂着很多广告牌，不少也是下午新换的孟蘅的条幅。
时絮本来以为自己完成例行的问题和打广告之后就能走了，没想到主办方还追加了一个粉丝互动抽奖环节。
安保看上去都很痛苦，因为人太多了。
时絮生怕这帮小妹妹打起来，盯得很紧。
这次的品牌活动还是签了长约的那种，孟蘅还在的时候就出过好几次活动，但是反响一般。毕竟她是个资源咖，还是强推之耻，粉丝没什么购买力。
结果《另起一行的世界》综艺开播后逆风翻盘，现场的粉丝人数就是她现在的实力。可能是受了节目的启发，孟蘅的造型团队也没再给她凹甜妹人设，现场的时絮的造型往大气方向看，妆容也越来越往时絮当年那样靠，在现在人眼里有些复古。
今天周末，幸夏萱和丈夫的表妹一起逛街，两个人都没带孩子，想着清净一个下午。
对方在商场看到这种活动就凑了过来，幸夏萱非常不解：“你之前不是喜欢那个孙……孙什么来着，这个总不是吧？”
她俩在二楼围观了一阵，表妹听到有小票单就能摇号抽奖，就过去了。
“是孟蘅啊，这么多人！没想到她现在这么红了！”
幸夏萱被挤得眼冒金星，甚至有点呼吸急促，但是对方兴奋无比，一边拿着自己的天价小票单顺利拿到了号，一边排队。
她们的队伍离主舞台不算很远，那个叫孟蘅的艺人站在台上和主持人互动，不知道怎么的被要求唱歌。
连忙拒绝，但还是拗不过起哄的和经纪人的颜色，唱了一首老歌。
很有年头，很多艺人翻唱过。
幸夏萱觉得唱得还不错，她拍了个照，打算放在朋友圈显摆一下。
抽奖的队伍已经快轮到她们了，前排的是粉丝，要跟孟蘅合影的，拍照的，签名的……
幸夏萱问：“你不去拍照吗？”
表妹摇头：“我可是小孙的铁杆粉，孟蘅是我对家，不去了不去了。”
但是你还在人家地盘抽化妆品啊！
不去好像也会被人盯着，最后是幸夏萱上去了。
她现在四十出头，早就不是十几岁唱花旦的小姑娘。体重上升，身材走样，家庭和婚姻压在身上，看上去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是被人叫阿姨的年纪。
幸夏萱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上去的小姑娘一个个都青春靓丽，她已经不小了。
时絮没想到还会加唱歌，她老脸都红了，一边叹气一边给上台的粉丝签名，忍受对方大喊的老公。
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之前都叫我妹妹，为什么现在不叫了啊？”
时絮还眨了眨眼，看上去非常无辜。还在台上的粉丝欸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底下就有人起身喊：“那就叫老婆！”
时絮：……
下一个好久没上来，时絮看过去，愣了。
幸夏萱站在角落，中间的舞台灯很亮，但是她藏在光扫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时絮冲她笑了笑。
幸夏萱别过脸，她其实也很想仔细看看这个姑娘，沈添青的绯闻对象，很像时絮的孟蘅。
这是她鬼迷心窍上台的理由。
可是这个瞬间，她又害怕了，对方的眼神太熟悉，熟悉得让她有些颤抖。
主持人在催促：“这位粉丝，你不上去吗？”
幸夏萱往前走了一步，时絮也往前走了一步，她恨不得自己冲过去，但是她不可以。
那么多人看着，昔年的旧友成了误入的粉丝，而她改头换面，成了她从前说要万人追捧的明星。
也没万人，阵势甚至还没以前厉害。
但是从前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时絮也没什么奖拿，也没什么可以宣告亲友。
十多年过去，她站在对方的面前，问道：“你想要什么？”
幸夏萱发现这个孟蘅个子乍看跟时絮差不多高，但是人瘦，还没到当年时絮那种精瘦，看上没那么有力，不过跟寻常的女明星比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感。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她跟之前的粉丝相比明显岁数大了很多，主持人都挺好奇的：“这位姐姐也是孟蘅的粉丝吗？为什么喜欢孟蘅呢？”
时絮心想这就尴尬了，老幸一看就不是追星的人啊。
她没想到对方看了自己一眼：“她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
这话不好接，主持人噢了一声，时絮微微俯身抱住了幸夏萱，很用力的那种。
在这个瞬间，她听到幸夏萱小说地问：“你是小絮吗？”
时絮抱得更紧，她狠狠地呼吸，最后松开手，冲对方一笑，摇了摇头。
但是幸夏萱好像懂了，不知怎么的，又要和她握手。
这个握手和拥抱和之前叫着能不能亲我的粉丝比显得格外沉默，也没什么看点，可是在结束后，有人发了一个视频，在台下，有个身材微胖的女人边走边抹眼泪。
配的文字是：啊我们小蘅也有这么真情实感的姐姐粉啊。
回去的时候时絮自己刷到了这个微博，姚方方坐在她边上也说：“这个姐姐哭的很伤心欸，我那时候在她旁边看到都惊了。”
“小蘅，你认识她么？”
时絮摇了摇头，她觉得幸夏萱应该知道了。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荒唐、可笑、危险又离谱。
而真正要知道她是时絮的那个家伙，却死活不肯相信。
时絮叹了口气，陈开荠转头对她说：“你下个星期还有个试镜。”
“什么试镜？”
“电影，小范围试镜，你算是开绿灯进的。”
时絮：“沈导那个？”
陈开荠唉了一声：“资源很好，但是不能保证你就能被选上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制作。”
时絮点头：“看开点。”
陈开荠这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佛系经纪人都突然升起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小蘅，你要不要稍微努力一下？我看你最近开窍了，指不定能飞升一下，冲下实至名归的演员呢。”
时絮：“陈姐，我现在不是实至名归的演员么？”
她眨了眨眼，明明是孟蘅的常规卖可爱动作。但是陈开荠突然有点不适应，呃了一声：“差得远呢，综艺效果，要真的冲还是要作品。”
她自己没什么事业心，但是最近孟蘅的上升突然让给了她鸡血，但她觉得自己对孟蘅的事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又沮丧了。
“唉这周就先录节目吧，也是沈导的戏，就算提前熟悉了。”
话是这么说，但时间紧得很，沈添青忙起来压根没时间跟时絮干点别的。
她之前的时间也大多数是这么过来的，用工作麻痹，睡眠时间骤减，像一台永不会疲惫的机会，熬得工作人眼冒金星，她自己也累得出现幻觉。
决赛的剧本沈添青很快就定下来了，但是自己公司那边新电影的选角也同时进行，林驰都比之前更忙了。
时絮直接被布置任务，手上两本剧本，一个是试镜的，一个是决赛的。
时絮就没休息过，沈添青忙她也忙，特别是综艺这边全是摄像头，还有一个秋潮是很重磅的助演老师。
剧本是从沈添青的废稿里找的，拍出来五分钟的短剧，讲的是一个传承的故事。
内容对时絮来说不难，老本行，甚至沈添青新电影的那个角色，也是老本行。
她觉得这个人十二年的空白期虽然她没有参与，但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渗透。
秋潮饰演的是她的师父，为了培训还请了专门的老师。
这次训练不比上一期训练简单，秋潮上一期是导师，还能旁观。这一期她助演，有点咖位下降，粉丝在网上撕过一轮，没撕出东西来，因为秋潮自己说她要来的。
也就是沈添青上次那一嘴八卦，导致时絮现在看她都觉得怪怪的，老想到那个嫂子文学。
晏牧雨每次路过，都被时絮看上两眼，到后来惊恐地去找林驰告状：“你说孟蘅是不是有病啊，还是爱上我了，这不行啊，我会被沈添青弄死的。”
然后晏牧雨就被林驰给请出去了。
这一行特别枯燥无聊，台上的十分钟是台下数年时光堆叠而成的，很凑巧的是，请的老师是幸夏萱。
时絮看到对方的时候有点愣，幸夏萱倒是神色淡淡，沈添青坐在一边的躺椅上，看到幸夏萱来，还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幸老师。
时絮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这俩人还认识。
以前也就见过一次吧？
幸夏萱看向时絮的眼神特别复杂，余光里沈添青还在跟导演助理商量外景的拍摄，她那天回去以后一夜没睡，想到的还是时絮。
她把孟蘅跟时絮挂钩，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话了。
我敢问，你怎么也敢提示？
死了的人再回来，你不怕被抓起来么？
恰好节目组来昆社找人指导，幸夏萱就自己来了。
孟蘅到底是不是时絮，看看功底就看得出来。
【这次是戏曲题材吗？……沈导真的唯爱这行……唉又磕到了。】
【狠狠心动了，孟蘅一身练功服好利落……秋潮姐姐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我去，这个跳卧鱼是真的吗？孟蘅之前练过？我怎么记得她是小时候学舞蹈的？】
【我家崽崽，背地里好努力，以前黑她的人没有心……】
【这个掂枪……是真实的吗？我怎么觉得她可以坐在裁判席……】
【虽然大家都很认真，但我在考据孟蘅跟沈添青的关系，金丝雀2.0是真的话……我还是磕到是时絮和沈添青……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没人记得，但是沈添青是不是会永远记得时絮？泪了】
直播间弹幕刷得很快，时絮没看，她从接过幸夏萱丢过来的枪开始，就觉得自己活了。
这段时间孟蘅的身体被锻炼得比以前灵活，加上她从前练舞，也比较柔软，时絮走基本功的招式一点也不费力。
幸夏萱跟时絮少年时一起练功，对方耍花枪的手握在那个位置她都一清二楚，就算有基本的方向，但个人习惯是不会变的。
她看了两眼就确定了。
但是等到她说试试背花的时候，时絮就不懂了。
幸夏萱走过来，时絮拿着花枪掂量，小声地说：“你掩护我。”
幸夏萱：“？”
时絮：“你假装教我，来，示范。”
幸夏萱满头问号地示范教学了一次。
时絮假装新手地复盘了一次。
远处的沈添青压根没注意，她跟导演助理商量完之后就出去找取景了。
练功房里的幸夏萱看时絮松了口气。
等到她俩出来，找了个阳台躲镜头，幸夏萱急不可耐地问她——
“时絮，你有病吧，你被那个小疯子包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