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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陈林的媳妇。

    不就是昨日那屠夫说的,送了他一头死猪的人么。

    容离坐起身,越发觉得那盲女不对劲,说天要下雨,夜雨还真来了,死的还恰巧是那屠夫口中念叨的陈家媳妇。

    屋外雨已经停了,可外边泥泞一片,村里的道路没怎么修缮,雨一下下来,溅得到处都是泥。

    华夙站在门边,看着行经的村民道:“去看看。”

    容离走了出去,往昨夜死了人的那户走,只见那户屋外围了不少人,一个个却不敢探头往里看,和屋门隔了有十来步远,好似生怕被牵扯进去。

    有人窃窃私语,“陈林的媳妇是做了什么哟,怎会轮到她呢,先前不还好一阵没死过人了。”

    “陈林媳妇也算安分了吧,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昨儿早上还和我一起去河边洗衣。”

    “安分?她也算得上安分吗,这姓陈的倒是老实,打猎也勤快,偏偏娶到了一个斤斤计较还奸诈耍滑的媳妇,这娘们送来我家的肉,总是缺斤少两!”

    “你的意思是,她死有余辜?”

    “我可没这么说,只不过那鬼还挺会看人的,不然明明是同屋,为什么不杀陈林,偏只杀她?我看啊,肯定是连鬼都看不过眼了!”

    “你也不怕下一个轮到你。”

    “我怕什么,我又未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几人夹枪带棍地说了一阵,听起来这村里头的关系可不大和睦,许是因闹鬼的缘故,极少往来,这关系也就疏远了。

    容离站在人后,想再上一趟山,看看那屠夫和他的盲眼媳妇在做什么。

    刚死了媳妇的陈林从屋里出来,面色不大好,“看什么,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在这埋汰她。”

    几人不由得噤了声,面面相觑着。

    一人小声问:“你要把你媳妇葬到哪儿啊。”

    “她是要入咱们祖坟的。”陈林神色哀戚,愤懑中好似还有点害怕,“我答应过她的。”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使不得啊,你媳妇可是被厉鬼害死的,且不说她够不够格入祖坟,你就不怕老祖宗为难!”

    陈林面色沉沉,“有何为难的。”

    “这不是逼着老祖宗和厉鬼结仇么!”

    陈林:“这不挺好,正巧将厉鬼给擒了,还是说你怕祖宗斗不过厉鬼?”

    那人不说话了。

    陈林哼了一声,“想来当真斗不过,拜了那么久的祠堂,老祖宗若是有点儿用,我媳妇也用不着死了,你们也不是没拜过。就连村里的寺庙都护佑不了我们,更别提祖宗了,数年前村里的寺庙我也常常去,可神仙可有显过灵?”

    众人说不出话,若是寺庙有用,他们也不至于生气到将其砸了,可祖坟毕竟是祖坟。

    陈林通红的眼一抬,朝门外站着的人扫了一眼,抬手朝人群一指,“你家也死过人,你也是拜过祠堂的,可老祖宗帮你不曾?你媳妇还不是死了。”

    那被指到的人瞪直了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陈林又指了一人:“你家男人也被那厉鬼害死了,后来牌位还是进了祠堂,你看老祖宗动怒不曾?”

    “所以我让我媳妇进祖坟怎么的,这祖宗左右无甚用处,我要把我媳妇埋进去,他们难不成还会拦我。”他又道。

    他本想指向另一人,抬起的手一顿,冷不丁瞧见人群后站着的女子。

    鹅黄的衣裙,袖口缝着柔软的狐毛,那袄子看着厚,可她的身子看着依旧很是单薄。

    陈林瞳仁一缩,嘴微微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人察觉到陈林不对劲,连忙转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目光齐齐落在了容离这外来人身上。

    容离看似孤身,实则身侧还站了只鬼。

    一老妇错愕道:“昨日我在村口坐着的时候,看见这姑娘进了村。”

    另一人面露惊恐,又见容离平静自若,颤声问:“为何你刚来,夜里就死了人,你该不会就是那厉鬼!”

    陈林哑声:“你、你……”

    这男人的反应太过离奇,似乎此前也曾见过,他又道:“你、你怎又来了……”

    离容离站得近的一些人纷纷退后,生怕她就是厉鬼所化。

    容离轻声:“昨日进的村,还上了山上一趟,进村只是想为镇上的老爷寻两块虎皮。”

    她说得含糊不清,叫村民听愣了。

    老妇回头问:“虎皮,你昨夜来莫非是向陈林买虎皮?”

    男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冷汗直冒着,原本怒得通红的脸色竟变得惨白,转身就想往屋里躲。

    老妇见状抓住他的手臂,“你倒是说句话,你家媳妇的事且先不谈,这位姑娘昨日有未来找过你?”

    “娘,你别问我了!”陈林扬声道。

    原来这老妇竟还是这男人的娘,说不好这一个村俱是同宗同族。

    陈林连多看容离一眼也不敢,却又不好将老妇甩开,站着一动不动,随后□□一湿,竟然被吓到失禁了。

    方才为了媳妇还能说几句狠话,现在就跟蔫了一样。

    这边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陈林又觉羞耻,又觉害怕,神色变得很是扭曲。

    华夙冷着声道:“若不澄清,这些人还真将你当成杀人的厉鬼了。”

    容离慢声道:“大哥你昨日何时见的我,你尽管说就是。”

    此话一出,陈林更怕了,“昨夜、昨夜我媳妇掐着自己的脖子,我、我……”他垂手往裆前护,连裤腿都被浸湿了一小块。

    老妇忙不迭将袄子脱了下来,围在他的腰上,“你尽管说。”

    陈林攥着老妇的袄子,颤声道:“我不敢上前一步,那黑影想擒住我媳妇,将她逼至角落,我媳妇喊得老大声,可我、我也怕啊。”

    他抿了一下干燥的唇,又道:“后来那黑影覆在我媳妇背后,抓着她一双手,令她掐着自己的脖颈,媳妇挣扎不已,在地上拧成麻花……”

    众人瞪着眼,大气不敢出。

    陈林哭道:“我媳妇就那么死了,那黑影就跟水一样,贴着地流走。”

    老妇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媳啊。”

    陈林抬手擦泪,“随后这、这姑娘就来了,说是听见声音,想来看看,她、她、她却不怕,就站在我媳妇边上,半点不怵。”

    容离咳了起来,“我身子不好,本就是将死之人,早晚要成鬼,何须怕那厉鬼索我的命。”

    她面色比缟素还白,细脖子细腰的,单薄得好似会被风刮跑,当真不是长寿之相。

    陈林却不信,“可、可你还问我……”

    容离眼一抬,“我听见叫喊声时,以为会有人去搭救,不想喊了那么久还未停,好似不曾有人去看上一眼,我寻思着不能袖手旁观,便冒着雨寻了过去,路上静凄凄的,竟无一人出来。怎料,赶来时已经晚了。”

    华夙冷冷一哼。

    容离慢声细语,“你们同一个村的,听见叫喊不搭救,只我一个外乡人赶了过来,我明明是一腔好意,却偏偏被当成了怪人,怪的不该是你们么。”

    村民哑口无言。

    容离又道:“罢了,这虎皮我便不要了,我若在这村里久留,你们岂不是得将我的皮给扒下来。”

    华夙冷声:“他们若有这个胆子,我把他们的手给削了。”

    老妇斟酌着她的话,讶异道:“你先前说,你为了寻这虎皮还特地上了山,上的可是东边那一座?”

    容离颔首,不知道那山究竟有何古怪,偏偏只屠夫那一户住在山上。

    老妇诧异:“你上山做什么?”

    容离犹豫了一下,索性开口:“寻人,听闻这村里最好的猎手住在山上。”

    老妇神色古怪,“那孙子虽会捕猎不假,可我从未见他捕到过什么好东西,偏偏每回去镇上的时候,他都有拿得出手的,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朝陈林斜去,“你说是不是?”

    陈林面红脖子粗,裆部和腿上甚是难受,攥紧了围在腰间的袄子道:“是是,你们若要闲聊,为何不去别处,我、我媳妇还……”他媳妇的尸体还在屋子里。

    众人本也不想多看,只好散去。

    容离却在门外站着,看着老妇进了屋,过了一阵,老妇和那换了裤子的男人将一草席裹着的尸体扛了出去。

    陈林干脆将草席打横抱起,“娘你且先回去,我将她带过去。”

    老妇脚步一顿,颔首:“你去吧。”

    容离的衣襟里,冒出个毛绒绒的脑袋来,她一抬手,把垂珠给摁了回去。

    老妇见她还在,甚是诧异,“姑娘你怎还不走,村里已许久不欢迎外人,你还是早些离开为好,若是想买什么虎皮,等过段时日,自会有人送到镇上。”

    “这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真……有厉鬼么?”容离小心翼翼问。

    老妇沉默了一阵,索性道:“你随我来。”

    华夙跟在边上,轻轻嗤道:“谁都敢跟着走,也不怕这老妇将你卖了。”

    容离知道这鬼是担心她,暗暗翘了一下嘴角,跟着老妇走了一阵,进了屋。

    屋里烧着炭,暖烘烘的,一个小孩儿正躺在被子上玩自己的脚丫子,应当就是那美妇留下的孩子。

    老妇走到床边,把小孩裹进了被子里,坐下道:“这村里的事,我们一向不同外人说,不过你恰好撞见了,说说也无妨,这事儿不说清,你怕是要胡思乱想,但说出来了,你怕是会更害怕。”

    华夙抱起胳膊,扭头时候发辫在身后微微一晃,“村民将这当成闹鬼,实则却是在闹妖。”

    容离冲着老妇摇头,“我不怕。”

    老妇道:“我没料到这回竟轮到了我儿媳,陈林四十才娶的她,他老来得子,媳妇却年纪轻轻就没了。”

    她又道:“这事得从许久之前说起,那时我还年幼,从长辈口中听说,这闹鬼的事,从百余年前就开始了,每隔一段时日,村里便有人被厉鬼害死,起先无人能想到是鬼怪作祟,因死的人要么自刎,要么自缢,死得……千奇百怪,看似都是自己要去了自己的命。”

    “后来如何?”容离问。

    老妇:“后来那鬼更加肆无忌惮,不会特意避开旁人,当着其余人的面就……”

    “就如方才他所说……”容离道。

    老妇颔首,眉头紧皱着:“不错,我也曾……目睹,死的那位是我的二子,那时他才七岁大啊,虽说是顽皮了一些,但罪不至死,那厉鬼竟缠上了他,害他跃入井中,被淹死了……”

    容离起先觉得,这闹鬼的事与山上屠夫盲女脱不开干系,可一想,这老妇的儿子七岁大的时候,得该是数十年前,数十年前,那屠夫和盲女指不定还未出世。

    她思索了一阵,问道:“你那二子,可有……去过什么地方,碰见过什么人?”

    老妇摇头:“他那时顽皮,时不时便往外边跑,爱捉弄人,我哪里知晓他见过谁,可无外乎都是在村里,毕竟外边都是山路,他一个小孩儿,总不能靠着两条腿就跑到城里去。”

    容离轻着声:“莫非你是看着他跌进井里的,他……”

    老妇叹息,“我看见一个黑影覆在他的背上,那黑影得有五尺高,随后他便跃了进去,我喊了许久无人助我,便抓着那麻绳跃了进去,可井里有水啊,我又不善水性,闷头进去一会儿就得冒上来,过了许久,他浮上来,却已经死了。”

    华夙听了一阵,自顾自说:“墨可是怕水的,昨夜那场雨下得巧,掩去了墨香,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井中可有何不妥?”容离当即问。

    老妇抬手揉着眉心,“井下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清,摸到二子时,哭喊了大半日,才有人将我拉上去,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容离皱眉,“村里被厉鬼害死的其余人,也是这么突然就……”

    老妇哀叹,“不过先前王家的媳妇倒是说闻到了一股墨香,这村里连个教书先生也没有,大半的人连字都不识,别说砚台了,连笔都未握过几次,那墨香来得蹊跷,也不知是不是她闻错了。”

    容离心道没错,就是浇灵墨,只是不知这浇灵墨为什么要在这村里害人,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未收手。

    华夙冷声:“果真是它,不知藏在了村中何处,倒是藏得好。”

    老妇想了想说:“王家那小孩儿,是在半年前死的,也就八岁大,脾性也很骄纵,听闻那日他独自上了山,也不知撞见了什么,匆匆回了家,不到半日便把头探进了灶台下,活生生……将自己的脑袋烧成了炭。”

    容离气息一滞,一只冰冷的手往她后背轻拍了两下。

    华夙抚着她的背:“壮壮胆,莫怕。”

    容离缓过来,皱眉问:“他上了山?”

    老妇叹息:“是啊,死得可真是惨,也不知他此前做了什么。”

    容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山上的屠夫和盲女很是可疑,于是问:“我上山时碰见了两人,这村里是只他们二人住在山上么,他们是何时搬去山上住的,又是为何要搬?”

    老妇哎哟了一声,“我险些就听懵了。”

    容离目露歉意。

    老妇再度叹息,“住在山上那屠夫也是姓陈的,按辈分算,他还得唤我一声六婆,他向来性子急,做事又不踏实,总想走捷径,得了些小钱便要到镇上花出去,族里将他训了一通,他听他那媳妇一说,就搬山上去了,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容离琢磨了一阵,“他那媳妇也是村里人?”

    老妇摇头道:“那盲女是他从镇上带回来的,说是身世可怜,我看她不是瞎了眼,是瞎了心,任劳任怨的,若是跟了别人,哪至于这么苦,怎知她看上了这么个莽汉。”

    听起来,那屠夫好像很不受待见。

    老妇又道:“那盲女来了有四年了,未曾诞下一子,不知是何原因。平日里咱们见她可不容易,毕竟她一个瞎子,上了山可不好下来。”

    容离想起昨天那盲女到河边洗衣时,步子走得实在是稳,压根不像是眼睛看不见的。

    老妇又给孙子掖了被子,“别的似乎无甚可说的了,姑娘还是早些走吧,省得惹祸上身。”

    华夙一哂:“心还算好。”

    容离却问:“这厉鬼闹了这么久了,你们为何不搬到别处去?”

    老妇苦着脸,“这是咱们陈家的根啊,哪能说搬就搬,而且……先前有个年纪轻的搬去了镇上,还是死了,还是过了许久,村里人才知他死得蹊跷,应当是被厉鬼害的。”

    容离一惊,“他搬之前碰上了什么事?”

    老妇摇头:“无甚特别的,搬前倒是和人吵了一架。”

    “和谁?”容离追问。

    老妇道:“就住山上那个,他下山来买药,和死的那个碰上了,死的那个出言不逊,调侃了山上的盲女。”

    华夙垂头看自己衣裳上绣着的咒文,比原先是淡了许多,可还能看得出纹路。“上山看看,那盲女不对劲。”

    容离软声细语:“多谢相告。”

    老妇催促道:“早些走了好,莫要再来了!”

    容离颔首:“那我这便走了,婆婆你也多加小心。”

    话是这么说,实则容离并没有走,而是上山去了。

    华夙漫不经心道:“没想到浇灵墨竟变成了这样。”

    容离还在琢磨着老妇所说的话,上山时神思不属的,险些被绊倒,幸而被华夙扶住了。她往后一仰,冷不丁倚到了华夙身上。

    女子就如软玉,连身上都是香的。

    容离回过神,心有余悸地回头,干脆攥住了华夙的袖口。

    华夙扒开她的手,“走路不好好走,还没入土呢就将自己当做鬼了,当自己是飘着走的?”

    容离不恼,又抓了回去,杏眼瞪得甚是无辜,“若不你背着我算了。”

    华夙冷哼,“你也不怕被旁人看见。”

    容离偎着她,“有何好怕的,看见了也该是旁人怕。”

    说得在理,华夙一时竟不能反驳。

    容离就喜欢看她明明气恼,却好似被堵住了嘴,只能干瞪眼冷着脸。

    她下颌一抬,像是要把唇送上前,却倏然顿住。

    华夙干脆环上容离的腰,认命一般,口中吐出一个极轻的字音:“烦。”

    山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一番。

    是那盲女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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