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特尔想的很好，他的计划也算十分周全，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凯洛能够接受他。

    是的，接受他。

    他垂下眼帘，紧张地等待宣判。

    尽管他是一个准备好了退路的嫌疑人，可他还是期望法官能对他开恩。

    等了许久之后，凯洛终于开口了。

    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抬眼看了看艾斯特尔。

    艾斯特尔虽然垂着眼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把目光放在桌面上了，在凯洛的视线扫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他的腰背。

    尽管他的脊背已经因为习惯而挺直了。

    凯洛注意到了艾斯特尔的小动作，说实话，他有点想笑。

    毕竟，严格的说起来，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郁闷，还有一点茫然。

    他是一个经过不知道多少现代文化熏陶过的成年人，好吧，不用说的那么高大上，简单的来说，他是年轻人，他接触过二次元，还经常上网冲浪。

    所以，在艾斯特尔惴惴不安的想着“凯洛只喜欢善良的我这么坏他会不会要和我分手？”的时候，凯洛脑海里转动着的念头却是：艾斯特尔自己把自己切片，变成了黑的和白的，然后现在，黑的把白的吞了。

    举个例子，这就像是一杯掺着沙子的浑水，有人把沙子和水分开了，最后又把它们倒在一起了。

    这一波操作……

    ？？？

    多此一举啊。

    艾斯特尔说完之后，凯洛内心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艾斯特尔还是艾斯特尔，只不过他现在内心的恶念被放大了。

    在艾斯特尔坦白之后，凯洛就对艾斯特尔的状况有了了解，艾斯特尔出于某种原因把自己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灵魂相当于是放大了内心善念的艾斯特尔，另一半灵魂就是放大了内心恶念的艾斯特尔。

    就像任何一个正常人那样，完整版的艾斯特尔拥有善念和恶念。

    例如一个人，他会在灾难发生的时候捐款，也会在自己生气的时候想要拿小动物出气。

    大部分人会倾向于把捐款的行为表现出来，把想要拿小动物出气的念头压抑在心里。

    人性是天使和恶魔的混合体，有时候，人性会显得无比崇高，有时候，人性又会变得卑劣的目不忍睹。

    艾斯特尔把自己切成了两半，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好的很好，坏的很坏。

    凯洛慢吞吞地说：“那你干过什么违反法律的事情吗？”

    艾斯特尔怔了一下。

    他虽然推波助澜，让郁骆和阿塔利亚用了他的力量，可他基本上都是在旁观，一开始，大部分时间他在学习现代社会中的知识，混迹在大学的图书馆和课堂里，很偶尔才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阿塔利亚和郁骆。后来，他发现了凯洛，就把自己的绝大部分时间用在了凯洛的身上。

    他在凯洛看书的时候陪着，在对方做作业的时候陪着，很忙，就更没时间去关注他们了。

    他以极大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尊重凯洛的隐私，在凯洛回家的时候不跟着。

    只有在凯洛外出的时候，他才会“巧遇”一下。

    自我控制对他来说本来就不容易，毕竟他现在可是“恶”，自控是“善”的美德，不是他的。

    但是他还是很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不过那也很累。

    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他发现凯洛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凯洛被人排挤的现实。

    他虽说被限制了发挥，但他也不是无所作为。他说他自己无能为力的意思是：“善”把他想要用各种“意外”把凯洛的同学一一送去见上帝的行为压制了。

    【可是他觉得那就是最好的办法，他非常想那么干。】

    艾斯特尔虽然不能做出他想要做的事，但他仍旧可以在细节上发挥自己的力量。

    郁洺的主意可没那么温和。

    实际上，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操纵他控制的傀儡们对凯洛来一场校园欺凌。

    他想让人撕掉凯洛的作业本，想让人把凯洛关进厕所里，或者一些更糟糕的事。

    等凯洛被校园欺凌的成为了一个小可怜，他再光芒万丈地出现。

    这是他的原计划。

    艾斯特尔发现之后，简直快气疯了，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弄死那个叫做郁洺的人渣，但在凯洛十五岁之前，他都不能那样做。

    他不能改变历史。

    但是让他无动于衷也绝无可能，他控制了郁洺，也控制了凯洛的其他同学，把撕作业本，放虫子，泼水，关厕所等恶行换成了疏离而又带着客套的孤立。

    而且并不是那种冷漠的孤立。

    作为被控制的补偿，艾斯特尔还扮演了那些同学们的“上帝”，有个同学的双亲发生意外，没钱做手术，他就让那个同学突发奇想去买彩票，中的奖金刚好够支付医疗费用。有个同学的母亲患上癌症，他就让那个同学强行拉着母亲去体检，查出是早期，还有救治的希望……

    这并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因为他作为商人，内心深处的契约意识，和善良无关。

    再坏的商人，在雇演员的时候也要支付报酬。

    他这样做了之后，自觉和那些人已经两清，毫无愧疚地继续控制他们。

    他觉得自己比郁洺好一点，起码他支付了被控制的报酬。

    也许凯洛自己没有注意，但是一旦他提出要求，基本上立刻就会被执行。没有一个人会反对他的意志。这都是艾斯特尔在暗中控制。

    艾斯特尔毫不客气地借用了郁洺的皮囊，他一点也不在意地把郁洺的灵魂挤压成扁扁的一片。

    尽管他总不能用太久，但那也够了。

    在凯洛上学的时候，他就用着郁洺的皮囊和凯洛一起待在教室里。

    偶尔的，他也会忍不住地去向凯洛示好，但示好过后，他就开始自己嫉妒起“自己”来。他可不愿意让凯洛对郁洺有好感，因此，每当他没有控制住自己，他都会把郁洺放出来一小会。

    让那个家伙做点令人恶心的事，败坏凯洛的好感。

    比如说，让他尝试着去控制凯洛。

    凯洛身上早就有艾斯特尔的印记，在加上艾斯特尔本人就在凯洛身边保驾护航，郁洺的期望基本上都是空想，但他的尝试却可以让凯洛讨厌他。

    艾斯特尔就这样默默地陪伴在凯洛的身边，看着他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回来上了高中。

    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可以不再让凯洛的同学孤立他了，如果他愿意，他尽可以让那些同学前赴后继地去讨凯洛的欢心。

    他没有这么做。

    他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前后变化太大，凯洛会疑心。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他嫉妒。

    他嫉妒，所以他不肯这样做。

    先前就说过，艾斯特尔是非常善妒的一个人，凯洛和别人说一句话，他都要酸很久。

    更别提现在他根本不能出现在凯洛的面前，要么借用别人的皮囊，要么默默地像个幽灵一样待在凯洛的身边。

    他的心思挺卑劣的，他希望凯洛的眼里只有他。

    当然，如果凯洛交了朋友，那么他不仅不会发表任何意见，还会做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欢迎姿态。

    可是现在既然他可以控制，他又为什么要让那些人凑到凯洛的面前去呢？

    他不肯。

    那些人只是演员而已，艾斯特尔还支付了报酬呢！

    虽然这是强买强卖，说不定他们并不想要报酬，不过艾斯特尔可不愿意管那么多。

    在他口中，这事被美化成了你情我愿的交易。

    总而言之，艾斯特尔的行为在道德上或许会受到谴责，但是他还真没触犯过什么法律。

    ……等等，阿塔利亚勉强算一个。不过艾斯特尔也没有杀他，他只是给他创造了一个新的环境……呃，所以不算。

    ……好吧，他不想在凯洛面前打擦边球，之后他就去把阿塔利亚放出来，只不过他会把阿塔利亚的力量都抽掉。

    虽然说一个没有力量的灵魂，在外面飘荡会渐渐消散。

    但是这关他什么事呢？

    对吧？

    他是贵族，贵族的心都脏。

    艾斯特尔想完之后，回答道：“没有。”

    这下子，他又开始庆幸“善”压制了他，没让他因为一时之气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来。

    “那就好了。”

    凯洛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平淡地说：“只要你不去干坏事，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

    “我是喜欢你整个人，又不是喜欢‘善良的艾斯特尔’，所以我其实不大介意。”

    “但是，我有个问题。”凯洛对此感到非常疑惑：“在我十五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艾斯特尔用问题代替了回答：“你想记起来吗？”

    凯洛点头，“当然想，那毕竟是我的记忆，而且，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不能改变历史’。”

    对于过去，他并不特别在乎，也许时光会冲淡一切。

    尤其是，在他得知，郁洺本来的打算是那样的之后，他就对艾斯特尔的举动有了更多的宽容。

    唉，归根结底，只因为他很喜欢他，所以对于艾斯特尔那勉强算是“保护”的举动，也没有特别反感。

    他只想知道原因，他知道艾斯特尔对他有很强的保护欲，所以他就对原因更感兴趣了。

    究竟他和艾斯特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艾斯特尔“不能改变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