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当然不可能那么说，因为夏油杰不会信，还会动摇他们的关系。

    五条悟在他们心中是一根刺，硝子虽然是释怀了，但那刺依然存在着，只不过软化了，不那么扎人。夏油杰则是默默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消化，被扎得遍体鳞伤，也要紧紧抱着不肯放手。

    夏油杰是个一根筋、打定主意绝不回头的人，而且心思敏感，同理心强于正常普通人，外人的遭遇（菜菜子、美美子）都能成为他下定决心叛逃的点火索，更别说挚友了。

    他痛苦于挚友的离开，挚友的拒绝，挚友的决绝，挚友的......死亡。

    和五条悟不同。

    五条悟能放下，夏油杰放不下。除非给他一个他自己认同的理由，否则他会惦记一生。

    但显然，事情的真相夏油杰绝对不会认同，还会错愕之后回过神，给五条悟一拳。

    这也是顾悟为什么迟迟不肯去找夏油杰的原因。

    会被打的——

    当然，并不是因为打不过，和诅咒之王融合的他，要认真和杰打，胜负三七分。他七杰三。

    但错在他，他肯定不会还手。

    ......很丢脸。

    站着不动被杰揍，太丢脸了。

    顾悟忧愁的叹了口气，异色瞳倒映着高楼大厦，思考着万一要和杰见面了，要怎么说才不会被打。

    【认个错呗。】魔王悟不嫌事大的轻佻说道。

    “那你出来，我在里面看戏。”顾悟面无表情道。

    【怂什么。】

    “你行你上。”

    【如果你非要那么做，也不是不行。】魔王悟不在意的道，【我就扑上去抱住杰，大哭大闹，告诉杰我的苦衷。】

    顾悟噎住。

    “你要脸吗......？”

    魔王悟嗤笑道：【哈，脸？在杰面前要什么脸，高专时期就丢光了。】

    顾悟沉默，回忆了一番，发现确实如此。

    那会的他从高冷男孩儿一跃跳进中二期，什么事都跟夏油杰搭肩勾背的做了，包括不限于逃课、抽烟、喝酒、蹦迪、恶搞夜蛾......甚至还扮过女装，真是一点脸面都没要。

    夏油杰还意思意思的拒绝了，他直接是提出主意的那个。

    顾悟麻木的说：“你好不要脸啊。”

    【就是，我好不要脸。】

    乍听起来没毛病，实则就他们二人而言，同一个人还分什么你我。换句话说，也再讲顾悟好不要脸。

    “这便宜你也要占？”顾悟无语。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意识空间里，魔王悟换了个腿翘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痞里痞气。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魔王悟和顾悟共享一个身体一份记忆，中文自然也学去了十乘十。

    虽然，魔王悟只是一个次人格，顾悟要想也能把他抹除，但顾悟不打算那么做。

    转眼又是一周。

    顾悟换着花样做便当，已经做好了和杰会面的准备，却迟迟没等来消息，忍不住问硝子。

    “杰怎么说？”

    “似乎是放弃了，没再问我。”

    “什么？！”顾悟震惊，“他这就放弃了？？？”

    硝子漫不经心的屈指撩起落在前面来的一缕头发重新顺回耳后，道：“是啊。”

    猫猫迷惑，猫猫不爽。

    “杰好没用，放弃的也太快了。”

    硝子无语，“你要想见他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让他来找你。你搞反了吧。”

    顾悟摇摇头，幽幽道：“你不懂。”

    硝子翻了个白眼，十分想一本书砸五条悟头上。

    “你们俩的事我不想管，别找我就行。”

    另一边。

    夏油杰其实没有放弃，但也没太放在心上，他现在大部分注意力和精神都放在了调查半月之前那突兀爆发的和五条悟一样的咒力上，他只想知道，是谁，故意伪造出悟还活着的假象——到底是想做什么。

    宏观上看，世上除了那些狂热崇拜悟的手下，恐怕就没人希望悟还活着。

    但盘星教的成员除了天与暴君跑得快没了消息逃脱了，其余人众都被他们抓捕处以了死刑。

    按理来说，没人会这么做。

    至于天与暴君伏黑甚尔，呵......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连亲生儿子都能抛下不顾逃跑，能有什么担当和理想，跟随悟也不过是悟给的利益足够招揽他，后来悟死了，伏黑甚尔跑得比谁都快，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于是。

    细分下来，五条悟有可能还活着这事，对哪些人是有益的......

    夏油杰揉了揉太阳穴，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恐怕就是他夏油杰。

    哈哈，何其可笑！

    悟是死在他手上的，是他亲手杀死的悟——没有人的感受比他深！

    他眼睁睁看着悟的身体溃散成灰，无法抓住。就好像是厌倦了世界，恶心透了腐朽的咒术高层，是以干脆自己解体，什么都不留下，干干净净的离开。

    夏油杰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至今晚上都会做噩梦，然后惊醒，之后一夜无眠。但也比一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好，那会，他就是睁着眼睛，视网膜上都会时不时浮现出画面。

    歌姬还扭捏怀疑的问过他和五条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毕竟以前上学时他们两个就经常黏在一起，只要看见他们中的一个，周围就必定有另一个。

    夏油杰一愣，哭笑不得的说歌姬你想太多了，非要说的话，也只是友谊以上，恋人未满。

    而且，他们的关系怎么能肤浅的定义为友情或是爱情，他们是......彼此的指标与方向。

    合上书本，回忆戛然而止。

    夏油杰起身，去上二年级的课。

    五条悟虽然已经死去，但革命的焰火并未熄灭，他接起了下一棒。

    ......他和悟，终究是殊途同归。

    --------

    顾悟相当不爽，咬牙切齿的决定不给夏油杰做饭了。然后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事想做，半晌，打算去看看虎杖悠仁。

    对于这个‘主角’他还是蛮喜欢的。阳光开朗不放弃，面对困境也始终咬牙坚持，纵使被冤枉也要拼尽全力完成自己的事......你说他傻吧，人家又很清醒。你说他倔吧，人做的又是正确的事。

    只能说，大部分人的愚蠢能成为真理，少部分人的真理能被扭曲成谬论。

    这就是群体效应。

    如果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个人说一加一等于三，剩下的十个人或许一开始会坚持一加一等于二，但很快就会附和，承认一加一等于三，甚至怀疑自己的答案才是错的。

    但如果是虎杖悠仁，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教师五条悟才会临时改变计划，将暴露于满是恶意之中的虎杖收到翼下，为他扫除黑暗，清出一片澄清天空，换自己承受压力。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高层作对，还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要不是教师悟太强，高层早动手了，哪还会憋屈的隐忍。直到教师悟被狱门疆封印，高层洒泪狂喜，调查都不调查，急得样子都不做了，一下把五条悟打入反叛者名单，紧接着是他的势力。

    也还好教师悟聪明，早在之前就把他的势力之一乙骨忧太派了出去......之后方便接应他们。

    回神，顾悟用六眼侦察了一下他觉得虎杖悠仁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果然发现了虎杖悠仁的身影，身边还有同期吉野顺平。

    喔，惠不在啊。

    顾悟眯了下眼睛，找了一家高档店买了件袈裟，用无下限‘洗’了一遍后直接套上。

    其实以顾悟的标准，衣物都是定制，奈何是临时起意没时间去布置，只好将就了。

    反正是用来逗逗两个小朋友，要求可以勉强放低些。

    ......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来到六本木一栋废旧大楼前。

    “就是这里了吧。”吉野顺平仰头看着被诅咒气息包围的大楼，紧张的说道。

    “看起来没错。”虎杖悠仁应道。

    “那么，顺平，你准备好了吗？”

    吉野顺平咽了口口水，握紧拳头，深呼吸一口，重重点了下头，“嗯！”

    两人并肩走进废旧大楼，到楼梯间的时候，虎杖悠仁率先解决掉了一只长得像壁虎一样，又有六只手的四级咒灵。

    “还有一层往下诶，顺平，你上面下面？”虎杖悠仁挠了挠后脑勺，问道。

    “下面吧！”吉野顺平努力克服怦怦直跳的心脏，冷静道。

    “好，那我就去上面。”

    这次祓除咒灵是课外作业，虎杖悠仁吉野顺平二人正是被组成了一个两人小组出动，不然也不会在上学日出现在校外。

    顾悟赶到时，两人已经走进大楼有十分钟。

    听着碰碰的巨响，顾悟挑了下眉。

    “帐不下，扣五十分。”

    话是这么说，也只是口嗨啦，顾悟并不是高专的教师，没有这个权限。但也幸好这栋废旧大楼周围没什么人气，还有补救的余地。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黑色的膜眨眼间将大楼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