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
夏油杰告诉自己。
这只是一个梦，一切都是假的，悟不会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夏油杰单膝跪下，伸出右手去探五条悟的鼻息。
......
没有。
手指痉挛般抽搐了两下，心脏怦怦跳动。兴是太真实了，夏油杰突然产生了头晕的幻觉，视网膜上遍布大小色斑，呼吸都变得急促。
......醒来。要确认悟的情况。
夏油杰的身影变得虚幻，这表明他将要醒来。
手指忽然停止颤动，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温热的气息在指尖缠绕。
夏油杰空洞晦涩的眼睛恢复聚焦和光彩，忍不住喊道：“悟！”
话说出口的下一秒夏油杰就后悔了。
五条悟听不见他的声音，这只是一个梦。
“咳咳、”呼吸系统重新恢复工作，早先积攒的口水呛到五条悟，但总归是活过来了。
“嘶——好痛。”五条悟低声呢喃，表情尽显疯狂，“幸好最后一刻领悟了反转术式，但修复速度太慢，比不上硝子。”
夏油杰忍不住想骂：这已经很幸运了，你还想怎样。
“......是我太依赖无下限了。”表面疯狂，内心自持。五条悟冷静分析，“忽视了对体力和身手的锻炼，这才会被近身后处于绝对下风。”
看着五条悟狼狈的模样，夏油杰又心疼，想安慰：伏黑甚尔是意外，世上达到他那个程度的人少之又少，你只是运气不好。
“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一定要杀了你......”说完低低的笑起来。
五条悟看上去疯了，笑容变|态得能吓哭小孩子。
夏油杰皱了皱眉，倒不是觉得五条悟吓人，是心疼。
他印象里的五条悟骄傲纵狂，肆意妄为，最狼狈的时候也是站在胜利者的位置，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濒临死亡，虚弱得好像普通人都能补上最后一刀。
五条悟的伤势太重了，足足修复了十多分钟，才勉强能动。
你急什么！伤还没好全，你要跑哪去！
夏油杰急得想骂人，但可惜五条悟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更看不见他这个人，自顾自的爬起来就要去找伏黑甚尔。
夏油杰能怎么办，除了跟上还能怎么办。
下意识召唤虹龙。一阵风刮过，什么也没有。
对了这是梦。
夏油杰深呼吸，“啧”了一声，被自己蠢到。
不过幸好这个梦境挺‘人性化’的，下一秒他直接‘瞬移’到了现场。
这里是......盘星教本部。
夏油杰对盘星教本部星之子之家十分熟悉，熟悉程度堪比高专。
后者是他不出意外要工作一辈子的地方。前者，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叛逃后组建的组织本部。
好多次他和五条悟交谈都是在这里进行，还有几次直接大打出手。盘星教毁了又建。
夏油杰如今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星之子之家。
放眼望去，没有看到五条悟，夏油杰遵循心的指引，抬脚往里走去。
约莫走了五六米，空气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就好像整个世界按下了静音键，夏油杰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但直觉依旧告诉他没有危险。
夏油杰停下脚步，耐心等待，并警惕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毕竟有些时候，自己也能欺骗自己。
“【赫】”
近至耳畔的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自此世间万物恢复声音。紧接着一声爆鸣，过于强大浓烈的咒力将空气压缩得发出类似水壶沸腾的悲鸣，一个黑影从夏油杰身侧急速闪过。
“轰”的一声，黑影砸到墙壁才停下，地上留有一道长长的被破坏的痕迹。
......之后发生的事不必详说。
觉醒的五条悟杀死了伏黑甚尔，夺回了天内理子的尸体。周围是微笑着鼓掌的盘星教教徒。
与此同时，梦里的他终于赶到。
【“杰，好慢啊。不对，该说你来得快才对，毕竟都内太多盘星教的设施了。”
“悟，你在做什么......？”
“抱歉，杰。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算了，先回去吧。”
“杰。”
“什么？”
“把这些家伙，都宰了吧。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
不行！
夏油杰差点想替自己回答。
他也看到，梦里的他自己也很崩溃，说不定一冲动，就......
【“算了吧，没有意义。现在在这的都是一般教徒，真正的主犯早就逃走了。”
“没意义。呵，哈。那玩意很重要么？”
“嗯。”】
夏油杰放下心。
是了，他自己在绝望崩溃，也不会施加到悟身上。
画面再度旋转变换。
【“最近任务都是单独派悟去。”
“是啊，毕竟悟很强。”硝子。
“......”夏油杰垂下眼，白皙的手背青色的血管分外明显。】
毕竟是自己，夏油杰立刻就明白了梦里的他是钻进死胡同了，太强调和看重实力了。
加上之前星浆体死亡的打击......
夏油杰隐隐感到不安，他觉得梦里的他需要心理咨询。
【“杰，你最近瘦了好多啊，凉面吃多了？”五条悟笑嘻嘻的开玩笑道。
“没事的，不过是单纯的苦夏罢了。”
“也是。杰你之前就有说今年的夏天特别热。”】
好了，不用担心了，心理真出问题了。
夏油杰默默的想。
【“我讨厌高专——哈哈，开玩笑的，不要那么严肃嘛。但我确实不适合高专的方针......”】
看到九十九油基出场，夏油杰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
九十九那个女人，她的理论不能说不好，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太理想了。而且如果这个时候她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梦里的他，以他的性格绝对要偏激。
【“这样说，把所有不是术师的家伙统统杀掉不也一样吗？”
九十九油基眨了眨眼睛，“夏油同学，你说的是可行的。不过很可惜，我还没疯狂到那种程度。”】
夏油杰：......
果然。还是到这一步了。
很快场景又发生了改变。
这一回，是高专里的停尸间。停尸台上，躺着夏油杰最熟悉亲近的后辈：灰原雄。
【“那本应是一次毫无难度的祓除二级咒灵的讨伐任务，可恶......！产土神信仰，原来是个土地神，明明是一级案件！”记忆里成熟稳重的七海建人咬紧牙齿，带着哭腔说道。
“现在修养要紧，七海。任务交给悟吧。以后凡事都交给他一个人不就行了吗？”这样说着，夏油杰心里也在反问自己。
一切都交给五条悟，真的没问题吗？】
行个屁！
成年后性格变得更加稳重冷静的夏油杰对外的假象破了个口，一瞬间暴露了真实的自己。
——五条悟也是人！他也会受伤，也会痛，也会做错！你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什么都可以？
夏油杰简直被梦里的自己气死。
还没消气，画面又是一转，两个伤痕累累，互相依偎的女孩害怕的看着笼子外的人。
这是......
夏油杰一怔。
他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孩，是悟做某一次任务时带回来的被村民虐待的双胞胎。
后来被送去了福利院，听说成绩很好，有望考上东大。
【“杰叛逃了？开什么玩笑？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悟，冷静点。你知道我不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你说他还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这不是玩笑是什么！”】
接下来，夏油杰观看了一场荒谬的身份互换。
梦里的他叛逃成为了盘星教教主，双胞胎也被他带在身边，之后还召集了好几个诅咒师，成为了家人。
自己的亲生父母杀了，在外面找人组成家庭？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夏油杰麻木的想。
直到最后，梦里的他抢夺诅咒女王祈本里香失败，逃走的时候不巧遇到了悟，结局已经确认。
对于梦里的自己被悟杀死，夏油杰的心情是平静的，甚至诡异的感到欣慰。
这世上除了悟，谁能杀死自己呢？
想必梦里的他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百鬼夜行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他不可能打赢五条悟。
而明知失败还要做，不过是潜意识为了找个理由解脱。
真失败啊。
夏油杰冷漠的看着梦里自己的死亡。觉得差不多该醒了。这梦真是越做越生气。
就在即将离开梦境的时候，夏油杰忽然听到五条悟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未来......我绝不认同！我和杰是最强的，我们才是最强的，如果这样的命运非要有人承担，那就我来好了。”
夏油杰猛地转身看去，精神同时莫名一震。
睁开眼，窗外的天还很黑。
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
“杰你也太瘦了，多吃点吧。苦夏很快就能过去了。”
“想去海边玩吗？”
“吃不吃糖？不准拒绝，我专门给你买的，喏，一罐都是你的。以后吞一个咒灵吃一颗糖。嗯，就像吃药那样。”
......
不对劲。
很不对劲。
现在想来悟曾经跟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g。
夏油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低声骂了一句。
保护星浆体这个任务本来是他和悟一起做，结果中途突然下派了一个任务，那会悟抢着保护星浆体，他还以为是悟懂事了，感动了好几天。
还有之后的村子任务，土地神任务......全都是悟做的。
最后毕业前夕悟无故叛逃，连毕业证书都没拿。
无数想法碰撞、相连，最终连成一条完整的线。
夏油杰掀开被子，急得拖鞋都忘了穿，冲向顾悟的房间。
他想他明白了。
悟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行为、决定，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