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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唐纪七十九 段译2

  [31]戊申,武定节度使李思敬以洋州降王建。
  [31]戊申(初五),武定节度使李思敬率洋州投降王建。
  [32]辛亥,李茂贞尽出骑兵于邻州就刍粮。壬子,朱全忠穿蚰蜒壕围凤翔,设犬铺、铃架以绝内外。
  [32]辛亥(初八),李茂贞派出全部骑兵到邻州去征运粮草。壬子(初九),朱全忠掘像蚰蜒行地形状的堑壕包围凤翔,设置由狗守护的犬辅、挂着铃铛的铃架,藉以隔绝城内外。
  [33]癸亥,以茂贞为凤翔、静难、武定、昭武四镇节度使。
  [33]癸亥(初十),朝廷任命李茂贞为凤翔、静难、武定、昭武四镇节度使。
  [34]或劝钱渡江东保越州,以避徐、许之难。杜建徽按剑叱之曰:“事或不济,同死于此,岂可复东渡乎!”
  [34]有人劝说钱渡过钱塘江东去守保越州,以便避开徐绾、许再思叛乱造成的危难。杜建徽握剑大声怒斥那人说:“事情如果不能成功,大家一同死在此地,怎么能够再东渡呢!”
  恐徐绾等居越州,遣大将顾全武将兵戍之。全武曰:“越州不足往,不若之广陵。”曰“何故?”对曰:“闻绾等谋召田;田至,淮南助之,不可敌也。”建徽曰:“孙儒之难,王尝有德于杨公,今往告之,宜有以相报。”命全武告急于杨行密,全武曰:“徒往无益,请得王子为质。”命其子传为全武仆,与偕之广陵,且求婚于行密。过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爱传清丽,将以十仆易之;全武夜半赂阍者逃去。
  钱提心徐绾等占据越州,派遣大将顾全武率领军队守卫。顾全武说:“越州不值得前去,不如去广陵。”钱问:“什么缘故?”顾全武回答说:“听说徐绾等密谋召来田;田到达,淮南军队帮助他,就不可对付了。”杜建徽说:“孙儒之难,您曾经对杨公有恩德,现在前去求他应当有所回报。”钱派遣顾全武前往广陵向杨行密告急,顾全武说:“空着手去没有用,请以王子作为人质。”钱让他的儿子钱传装作顾全武的仆人,一同前往广陵,并且向杨行密求婚。顾全武等经过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喜爱钱传清秀漂亮,打算用十个仆人换他;顾全武在半夜里贿赂看门人逃走了。
  绾等果召田,引兵赴之,先遣亲吏何饶谓曰:“请大王东如越州,空府廨以相待,无为杀士卒!”报曰:“军中叛乱,何方无之!公为节师,乃助贼为逆。战则亟战,又何大言!”筑垒绝往来之道,患之,募能夺其地者赏以州。衢州制置使陈璋将卒三百出城奋击,遂夺其地,即以为衢州刺史。
  徐绾等果然召请田,田率兵前往,先派遣亲吏何饶对钱说:“请大王东往越州,腾出节度使府相等待,不必杀戮士卒!”钱答复说:“军中发生叛乱,哪里没有这种事!您身为节度使,却助贼做叛逆之事。战就赶快战,又何必说此大话!”田修筑堡垒断绝往来的道路,钱为此很忧虑,召募能够夺取田所据之地的人赏给州刺史。衢州制置使陈璋率领兵卒三百人出城奋勇攻击,于是夺取了田所据之地,钱就立即让陈璋担任衢州刺史。
  顾全武至广陵,说杨行密曰:“使田得志,必为王患。王召还,钱王请以子传为质,且求婚。”行密许之,以女妻传。
  顾全武到达广陵,劝说杨行密道:“如果田得志,一定成为您的祸患。您召田回来,钱王请将他的儿子钱传作为人质,并且向您求婚。”杨行密应允了他的要求,把女儿嫁给钱传为妻。
  [35]冬,十月,李俨至扬州,杨行密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辄以告俨,于紫极宫玄宗像前陈制书,再拜然后下。
  [35]冬季,十月,淮南宣谕使李俨到达扬州。杨行密开始建立制敕院,每有封爵授官,就告诉李俨,在紫极宫玄宗像前陈列制书,跪拜两次,然后退下。
  [36]王建攻拔兴州,以军使王宗浩为兴州刺史。
  [36]王建攻克兴州,让军使王宗浩担任兴州刺史。
  [37]戊寅夜,李茂贞假子彦询帅三团步兵奔于汴军;己卯,李彦韬继之。
  [37]戊寅(初六)夜里,李茂贞的义子李彦询率领三团步兵投奔汴州军队。己卯(初七),李彦韬也随后投奔。
  庚辰,朱全忠遣幕僚司马邺奉表入城;甲申,又遣使献熊白;自是献食物、缯帛相继。上皆先以示李茂贞,使启视之,茂贞亦不敢启。丙戌,复遣使请与茂贞议连和,民出城樵采者皆不抄掠。丁亥,全忠表请修宫阙及迎车驾。己丑,遣国子司业薛昌祚、内使王延缋赍诏赐全忠。
  庚辰(初八),朱全忠遣幕僚司马邺捧表进入凤翔城;甲申(十二日),又派遣使者进献熊脂;从这以后,进献食物、缯帛连续不断。昭宗都先给李茂贞,让他打开看,李茂贞也不敢打开。丙戌(十四日),朱全忠又派遣使者请求与李茂贞商议讲和,出城打柴草的百姓都不检查没收。丁亥(十五日),朱全忠上表请求修理宫阙和迎接昭宗回京。己丑(十七日),昭宗派遣国子监司业薛昌祚、内使王延缋带诏书赐给朱全忠。
  癸巳,茂贞复出兵击汴军城西寨,败还。全忠以绛袍衣降者,使招呼城中人,凤翔军夜缒去,及因樵采去返者甚众。是后茂贞或遣兵出击汴军,多不为用,散还。茂贞疑上与全忠有密约,壬寅,更于御院北垣外增兵防卫。
  癸巳(二十一日),李茂贞又派兵出城攻击汴州军队在凤翔城西的营寨,失败退回。朱全忠给投降的人穿上绛红色长袍,让他们招呼城中的人,凤翔城内兵士在夜里悬绳坠下城而逃走和趁着出城打柴离去不回的人很多。此后,李茂贞有时派兵出城攻击汴州军队,但大多不按他的命令行事,逃散回城。李茂贞怀疑昭宗与朱全忠有密约,壬寅(三十日),又在御院北墙外增兵防卫。
  [38]十一月,癸卯朔,保大节度使李茂勋帅其众万余人救凤翔,屯于城北阪上,与城中举烽相应。
  [38]十一月癸卯朔(初一),保大节度使李茂勋统率部众一万余人救援凤翔,在城北山坡上驻守,点燃烽火与城中相互呼应。
  [39]甲辰,上使赵国夫人学士院二使皆不在,亟召韩、姚洎,窃见之于土门外,执手相泣。洎请上速还,恐为他人所见;上遽去。
  [39]甲辰(初二),昭宗派赵国夫人探明学士院二使都不在,便急召翰林学士韩、姚洎,在土门外暗中相见,拉着手相对流泪。姚洎请昭宗赶快回去,担心被别人看见;昭宗急忙离去。
  [40]朱全忠遣其将孔、李晖将兵乘虚袭、坊;壬子,拔坊州。甲寅,大雪,汴军冒之夕进,五鼓,抵州城下。人不为备,汴军入城,城中兵尚八千人,格斗至午,人始败,擒留守李继。抚存李茂勋及将士之家,按堵无扰,命李晖权知军府事。茂勋闻之,引兵遁去。
  [40]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将孔、李晖率兵乘虚袭击州、坊州。壬子(初十),攻克坊州。甲寅(十二日),下大雪,汴州军冒雪乘夜前进,五更时分,到达州城下。州人没有防备,汴州军队入城,城中兵尚有八千人,激烈搏斗到午时,州人才被打败,生擒州留后李继。孔安抚慰问李茂勋及将士的家属,相安无扰,命令李晖暂且处置军府事务。李茂勋听到这消息,率领军队逃走。
  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已为人所。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直五百。茂贞储亦竭,以犬彘供御膳。上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削渍松柿以饲御马。
  汴州军队每夜击鼓鸣角,城中好像在地震。攻城的人骂城上的人是“劫天子贼”,城上的人骂城下的人是:“夺天子贼”。这年冬天,天下大雪,城中食物吃完了,冻饿而死的人不可计数;有的躺下还没有死已经被人割肉离骨。市中卖人肉,一斤值一百钱,狗肉一斤值五百钱。李茂贞贮存的食物也用完了,用猪狗供应昭宗的膳食。昭宗在市上卖掉自己及小皇子的衣服以供日用,削松木片浸水来喂御马。
  [41]丙子,户部待郎、同平章事韦贻范薨。
  [41]丙子(疑误),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韦贻范去世。
  [42]癸亥,朱全忠遣人剃城外草以困城中。甲子,李茂贞增兵守宫门,诸宦者自度不免,互相尤怨。
  [42]癸亥(二十一日),朱全忠派人割除城外的草,以困城中。甲(二十二日),李茂贞增兵守卫宫门,宦官们自己估计不能幸免,互相埋怨。
  苏检数为韩经营入相,言于茂贞及中尉、枢密,且遣亲吏告,怒曰:“公与韦公自贬所召归,旬月致位宰相,讫不能有所为,今朝夕不济,乃欲以此相污邪!”
  苏检屡次为韩谋划担任宰相,对李茂贞及中尉、枢密说,并且派亲吏告诉韩,韩勃然大怒,说:“您与韦公自贬所召回来,一个月位至宰相,至今不能有什么作为;现在朝不保夕,还想要拿这个宰相来玷污我吗!”
  [43]田急攻杭州,仍具舟将自西陵渡江;钱遣其将盛造、朱郁拒破之。
  [43]宁国节度使田急攻杭州,并且准备船只将要自西陵渡江;钱派遣他的部将盛造、朱郁进行抵抗击败田的军队。
  [44]十二月,李茂勋遣使请降于朱全忠,更名周彝。于是茂贞山南州镇皆入王建,关中州镇皆入全忠,坐守孤城;乃密谋诛宦官以自赎,遗全忠书曰:“祸乱之兴,皆由全诲;仆迎驾至此,以备他盗。公既志匡社稷,请公迎扈还宫,仆以弊甲雕兵,从公陈力。”全忠复书曰:“仆举兵至此,正以乘舆播迁;公能协力,固所愿也。”
  [44]十二月,李茂勋派遣使者向朱全忠请求归降,改名李周彝。于是,李茂贞所辖的山南州镇都归属王建,关中州镇都归属朱全忠。李茂贞坐守孤城,于是密谋死宦官来赎罪,送书信给朱全忠说:“祸乱的发生,都是由韩全诲而起;我迎驾到凤翔,是为了防备别的盗贼。您既然立志匡复国家,请您迎接扈从皇上回宫,我带领破甲残兵,跟您效力。”朱全忠复信说:“我发兵到这里,正是因为皇上车驾流离迁徒;您能够协力合作,本来是我的希望啊!”
  [45]杨行密使人召田曰:“不还,吾且使人代镇宣州。”庚辰,将还,征犒军钱二十万缗于钱,且求子为质,将妻以女。谓诸子:“孰能为田氏婿者?”莫对。欲遣幼子传球,传球不可。怒,将杀之。次子传请行,吴夫人泣曰:“奈何置儿虎口!”传曰:“纾国家之难,安敢爱身!再拜而出,泣送之。传从数人缒北门而下。与徐绾、许再思同归宣州。夺传球内牙兵印。
  [45]杨行密派人召回田说:“不回来,我就派人代镇宣州。”庚辰(初八),田将要回宣州,向钱征收犒劳军士钱二十万缗,并且要求钱的儿子作为人质,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钱对诸子说:“谁能作田氏的女婿?”没有人答应。钱想要派遣他的小儿子钱传球,钱传球不愿意。钱勃然大怒,要杀他。次子钱传请求前去,吴夫人流着泪说:“怎么把孩儿放入老虎口中!”钱传说:“解除国家的危难,哪敢吝惜自身!”说完,拜了两拜就出去了,钱哭着送他。钱传随从数人在北门用绳索坠下城去。田与徐绾、许再思一同回宣州。钱收回钱传球的内牙兵印。
  越州客军指挥使张洪以徐绾之党自疑,帅步兵三百奔衢州,刺史陈璋纳之。温州将丁章逐刺史朱敖,敖奔福州,章据温州,田遣使招之,道出衢州;陈璋听其往还,钱由是恨璋。
  越州客军指挥使张洪因是徐绾的同党而自觉不安,率领步兵三百人投奔衢州,衢州刺史陈璋接纳了他。温州将领丁章驱逐刺史朱敖,朱敖投奔福州。丁章占据温州,田派遣使者招他,途中经过衢州;陈璋听任他们来往,钱因此怨恨陈璋。
  [46]丁酉,上召李茂贞、苏检、李继诲、李彦弼、李继岌、李继远、李继忠食,议与朱全忠和,上曰:“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粥,一日食汤饼,今亦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对。上曰:“速当和解耳!”
  [46]丁酉(二十五日),昭宗召集李茂贞、苏检、李继诲、李彦弼、李继岌、李继远、李继忠吃饭,商议与朱全忠和解,昭宗说:“十六宅诸王以下,每天冻饿死的有好几个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天吃粥,一天吃汤饼,现在也完了。卿等意下如何?”李茂贞等都不回答。昭宗说:“应当赶快和解了!”
  凤翔兵十余人遮韩全诲于左银台门,喧骂曰:“阖境涂炭,阖城馁死,正为军容辈数人耳!”全诲叩头诉于茂贞,茂贞曰:“卒辈何知!”命酌酒两杯,对饮而罢。又诉于上,上亦瑜解之。李继昭谓全诲曰:“昔杨军容破杨守亮一族,今军容亦破继昭一族邪!”慢骂之,遂出降于全忠,复姓符,名道昭。
  凤翔兵十余人在左银台门拦住韩全诲,大声喧嚷斥骂,说:“全境困窘,全城饿死,都是因为你们军容使几个人!”韩全诲向李茂贞叩头诉说这件事,李茂贞说:“兵卒们知道什么!”命斟酒两杯,与韩全诲对饮后散去。韩全诲又向昭宗去诉说,唐昭宗也向他解释。李继昭对韩全诲说:“从前杨军容毁掉杨守亮一族,现在你韩军容也想毁掉继昭一族吗!”李继昭轻蔑地嘲骂韩全诲,随后就出城归降朱全忠,恢复原姓符,名道昭。
  [47]是岁,虔州刺史卢光稠攻岭南,陷韶州,使其子延昌守之,进围潮州。清海刘隐发兵击走之,乘胜进攻韶州。隐弟陟以为延昌有虔州之援,未可遽取;隐不从,遂围韶州。会江涨,馈运不继,光稠自虔州引兵救之;其将谭全播伏精兵万人于山谷,以羸弱挑战,大破隐于城南,隐奔还。全播悉以功让诸将,光稠益贤之。
  [47]这一年,虔州刺史卢光稠进攻岭南,攻取韶州,让他的儿子卢延昌驻守,进兵围攻潮州。清海留后刘隐发兵把卢光稠打跑,乘胜进攻韶州。刘隐的弟弟刘陟认为卢延昌有虔州军队的援助,不能匆忙攻取;刘隐不听,于是包围了韶州。适逢江水涨发湍急,粮草输送跟不上,卢光稠自虔州带兵救援韶州;卢光稠的部将谭全播在山谷之中埋伏精锐部队一万人,用瘦弱的兵士挑战,在韶州城南大败刘隐的军队,刘隐逃回广州。谭全播把功劳全部让给各位将领,卢光稠更加敬重他。
  [48]岳州刺史邓进思卒,弟进忠自称刺史。
  [48]岳州刺史邓进思去世,他的弟弟邓进忠自称岳州刺史。
三年(癸亥、903)
三年(癸亥,公元903年)
  [1]春,正月,甲辰,遣殿中待御史崔构、供奉官郭遵诲诣朱全忠营;丙午,李茂贞亦遣牙将郭启期往议和解。
  [1]春季,正月甲辰(初二),朝廷派遣殿中侍御史崔构、供奉官郭遵诲前往朱全忠的军营中;丙午(初四),李茂贞也派遣牙将郭启期前往商议和解。
  [2]平卢节度使王师范,颇好学,以忠义自许,为治有声迹。朱全忠围凤翔,韩全诲以诏书征藩镇兵入援乘舆,师范见之,泣下沾襟,曰:“吾属为帝室藩屏,岂得坐视天子困辱如此;各拥强兵,但自卫乎!”会张浚自长水亦遗之书,劝举义兵。师范曰:“张公言正会吾意,夫复何疑!虽力不足,当死生以之。”
  [2]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很喜爱学习,以忠诚正义自勉,治理政事既有声望又有成绩。朱全忠包围凤翔,韩全诲以昭宗的诏书征召各藩镇军队前来救援,王师范看见诏书,不禁潸然泪下沾湿了衣襟,说:“我等作为扞卫皇室屏障,岂能对天子如此困窘耻辱的处境坐视不管;各自拥有强大的军队,只是自卫吗!”适逢张浚从长水也给他来信,劝他为正义发兵。王师范说:“张公的话正合我的心意,还有什么可犹疑的!即使力量不足,也当将生死置之度外。”
  时关东兵多从全忠在凤翔,师范分遣诸将诈为贡献及商贩,包束兵仗,载以小车、入汴、徐、兖、郓、齐、沂、河南、孟、滑、河中、陕、虢、华等州,期以同日俱发,讨全忠。适诸州者多事泄被擒,独行军司马刘取兖州,时泰宁节度使葛从周悉将其兵屯刑州,先遣人为贩油者入城,其虚实及兵所从入;丙午,将精兵五百夜自水窦入。比明,军城悉定,市人皆不知。据府舍,拜从周母,每旦省谒;待其妻子,甚有恩礼;子弟职掌、供亿如故。
  当时,关东的军队大多跟随朱全忠在凤翔,王师范分别派遣各个将领假装是进献贡品的使者及商贩,包捆兵器,用小车装载,进入汴、徐、兖、郓、齐、沂、河南、孟、滑、河中、陕、虢、华等州,约定在同日一齐发兵,讨伐朱全忠。前往各州的人多数事情泄露被捉住,只有行军司马刘取得兖州。其时泰宁节度使葛从周将他的军队全部驻扎刑州,刘先派人扮做卖油郎进城,侦察城内虚实及军队进城的地点。丙午(初四),刘率领五百精锐兵士从水洞里钻入城中,等到天明,泰宁军主帅所居的牙城全部平定,市民全不知道。刘占据葛从周的府宅,拜见葛从周的母亲,每天早晨探望。对待葛从周的妻子,甚有恩惠礼貌;至于子弟的职守、供给一切照旧。
  是日。青州牙将张居厚帅壮士二百将小车至华州东城,知州事娄敬思疑其有异,剖视之;其徒大呼,杀敬思,攻西城。崔胤在华州,帅众拒之,不克,走至商州,追获之。
  这一天,青州牙将张居厚率领二百壮士推着小车到华州东城,主持华州事务的娄敬思怀疑他们有些异常,打开小车上的东西查看,张居厚的部下壮士大声呼喊,杀死娄敬思,进攻西城。崔胤当时在华州,率领众人进行抵抗;张居厚没有攻克西城,逃到商州,被追上擒获。
  全忠留节度判官裴迪守大梁,师范遣走卒赍书至大梁,迪问以东方事,走卒色动。迪察其有变,屏人问之,走卒具以实告。迪不暇白全忠,亟请马步都指挥使朱友宁将兵万余人东巡兖、郓。友宁召葛从周于刑州,共攻师范。全忠闻变,亦分兵先归,使友宁并将之。
  朱全忠留节度判官裴迪驻守大梁。王师范派差役带信到大梁,裴迪向他询问东方王师范的情形,差役变了脸色。裴迪察觉差役脸色有变化,就让左右的人退出询问差役,差役把实情全部讲出。裴迪来不及报告朱全忠,紧急请求马步都指挥使朱友宁率兵一万余人,前往东面的兖州、郓州巡视。朱友宁又召驻守邢州的葛从周速回,共同进攻王师范。朱全忠听到事变的消息,也分兵先回大梁,让朱友宁一并统率。
  [3]戊甲,李茂贞独见上,中尉韩全诲、张彦弘、枢密使袁易简、周敬容皆不得对。茂贞请诛全诲等,与朱全忠和解,奉车驾还京。上喜,即遣内养帅凤翔卒四十人收全诲等,斩之。以御食使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杨虔朗为下院枢密使。是夕,又斩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及内诸司使韦处廷等十六人。己酉,遣韩及赵国夫人诣全忠营;又遣使囊全诲等二十余人首以示全忠,曰:“来胁留车驾,惧罪离间,不欲协和,皆此曹也。今朕与茂贞决意诛之,卿可晓谕诸军以豁众愤。”辛亥,全忠遣观察判官李振奉表入谢。
  [3]戊申(初六),李茂贞单独进见昭宗,中尉韩全诲、张彦弘,枢密使袁易简、周敬容都不能进对。李茂贞请求杀死韩全诲等,与朱全忠和好,护送昭宗回长安。昭宗听后非常高兴,立即派遣宦官率领凤翔兵卒四十人拘捕韩全诲等,将他们斩首。任命御食使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杨虔朗为下院枢密使。这天晚上,又将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及皇宫内诸司使韩处廷等十六人斩首。己酉(初七),唐昭宗派遣韩及赵国夫人前往朱全忠军营;又派遣使臣用口袋装着韩全诲等二十余人的首级给朱全忠看,说:“以前胁持扣留天子车驾,恐惧获罪挑拨离间,不愿亲睦和谐的,都是这等人。现在朕与李茂贞决意把他们杀死,卿可明白告诉各军以平众愤。”辛亥(初九),朱全忠派遣观察判官李振上表进城谢罪。
  全诲等已诛,而全忠围犹未解。茂贞疑崔胤教全忠欲必取凤翔,白上急召胤,令帅百官赴行在。凡四降诏,三赐朱书御札,言甚切至,悉复故官爵,胤竟称疾不至。茂贞惧,自致书于胤,辞甚卑逊。全忠亦以书召胤,且戏之曰:“吾未识天子,须公来辨其是非。”胤始来。
  韩全诲等已经杀死,但朱全忠的包围没有解除。李茂贞怀疑崔胤教朱全忠一定要攻取凤翔,于是禀告昭宗急召崔胤,命令他率领百官奔赴凤翔。共四次下诏令,三次赐给朱笔御札,言语非常恳切,全部恢复原来的官爵,崔胤竟然称病不到。李茂贞害怕,亲自给崔胤去信,言辞非常卑恭谦逊。朱全忠也以书信召崔胤,并且开他的玩笑说:“我不认识天子,须您来辨别他的是非。”崔胤这才前来凤翔。
  甲寅,凤翔始启城门。丙辰,全忠巡诸寨,至城北,有凤翔兵自北山下,全忠疑其逼己,遣兵击之,擒其将李继钦。上遣赵国夫人、冯翊夫诣全忠营诘其故,全忠遣亲吏蒋玄晖奉表入奏。
  甲寅(十二日),凤翔始开城门。丙辰(十四日),朱全忠巡视各个营寨,到城北,有凤翔军队从北山上下来,朱全忠怀疑他们要逼近自己,派兵攻击他们,捉住他们的将领李继钦。昭宗派遣赵国夫人、冯翊夫人前往朱全忠的营中查问原故。朱全忠派遣亲吏蒋玄晖奉上表章进城陈奏。
  李茂贞请以其子侃尚平原公主,又欲以苏检女为景王秘妃以自固。平原公主,何后之女也,后意难之,上曰:“且令我得出,何忧尔女!”后乃从之。壬戌,平原公主嫁宋侃;纳景王妃苏氏。
  李茂贞请以他的儿子李侃娶平原公主为妻,又想要以苏检的女儿嫁给景王李秘为妃,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平原公主是何皇后的女儿,何皇后感到为难,昭宗说:“姑且让我能够出去,你的女儿有什么可担忧的!”何皇后这才依从了。壬戌(二十日),平原公主嫁给宋侃为妻;景王娶苏氏为妃。宋侃即李侃,因避同姓嫁娶之嫌,所以恢复了本姓。
  时凤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致仕不从行者,诛九十人。
  当时凤翔已杀宦官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辞官家居、没有随从到凤翔的宦官,捕杀九十人。
  甲子,车驾出凤翔,幸全忠营。全忠素服待罪;命客省使宣旨释罪,去三仗,止报平安,以公服入谢,全忠见上,顿首流涕;上命韩扶起之。上亦泣,曰:“宗庙社稷,赖卿再安;朕与宗族,赖卿再生。”亲解玉带以赐之。少休,即行。全忠单骑前导十余里,上辞之;全忠乃令朱友伦将兵扈从,自留部分后队,焚撤诸寨。友伦,存之子也。
  甲子(二十二日),昭宗车驾出凤翔,驾临朱全忠的军营。朱全忠穿上素色衣服,等待处罚。昭宗命令客省使宣布谕旨,宽释罪过,撤去亲、勋、翊三卫立仗,只以左右金吾将军报告平安,让朱全忠穿公服进内叩谢。朱全忠见到唐昭宗,磕头流泪,昭宗命韩把他扶起。昭宗也抽泣,说:“宗庙社稷,倚赖你再次安定;朕与宗族,倚赖你再次逢生。”亲自解下玉带赐给朱全忠。稍事休息,就起程。朱全忠单骑在前面引导十余里,昭宗向他告辞;朱全忠于是派朱友伦率兵护送,自己留下部署后面部队,焚烧撤除各个营寨。朱友伦是朱存的儿子。
  是夕,车驾宿岐山;丁卯,至兴平,崔胤始帅百官迎谒,复以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三司如故;己已,入长安。
  当天晚上,昭宗车驾在岐山住宿。丁卯(二十五日),到达兴平,崔胤才带领百官迎接谒见,昭宗又任命崔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户部、度支、盐铁三司如故。己巳(二十七日),昭宗进入长安。
  庚午,全忠、崔胤同对。胤奏:“国初承平之时,宦官不典兵预政。天宝以来,宦官浸盛。贞元之末,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便卫从,始令宦官主之,以二千人为定制。自是参掌机密,夺百司权,上下弥缝,共为不法,大则构扇藩镇,倾危国家;小则卖官鬻狱,蠹害朝政。王室衰乱,职此之由,不翦其根,祸终不已。请悉罢诸司使,其事务尽归之省寺,诸道监军俱召还阙下。”上从之。是日,全忠以兵驱宦官第五可范等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冤号之声,彻于内外。其出使外方者,诏所在收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又诏成德节度使王熔选进五十人充敕使,取其土风深厚,人性谨朴也。上愍可范等或无罪,为文祭之。自是宣传诏命,皆令宫人出入;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胤兼判六军十二卫事。
  庚午(二十八日),朱全忠、崔胤一同进宫奏对。崔胤奏称:“国初太平的时候,宦官不掌管军权、干预朝政。天宝以来,宦官逐渐强盛。贞元末年,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便随从护卫,开始令宦官主管,以二千人为定制。从此,宦官参与掌管机密事务,夺取百司权力,上下遮掩,共为不法之事,大则勾结煽动藩镇,倾覆危害国家;小则以官爵猝讼做买卖,败坏朝政。朝廷衰微扰乱,正是由于这个原由,不铲除它的根源,祸患终究不能停止。请全部罢免诸司使,他们掌管的事务尽归省寺管理,各道监军全都召还京城。”昭宗听从他的建议。当天,朱全忠领兵驱赶宦官第五可范等数百人到内侍省,全部把他们杀死,呼冤喊屈、号啕大哭之声,响彻内外。宦官中有出使外地的,诏令所在地方把他们收捕处死,只留品秩卑微的幼弱宦官三十人以备洒扫。又诏令成德节度使王选进五十人充任敕使。因为那地方的风俗淳厚,人性谨朴。昭宗哀怜第五可范等有的无罪,撰文祭奠他们。自这以后,宣布传达诏命,全令宫人出入办理;左、右神策两军所辖的内外八镇军队,也都归属左右龙武、羽林、神策等六军,任命崔胤兼领六军十二卫事务。
  臣光曰:宦官用权,为国家患,其来久矣。盖以出入宫禁。人主自幼及长,与之亲狎,非如三公六卿,进见有时,可严惮也。其间复有性识儇利,语言辩给,伺候颜色,承迎志趣,受命则无违忤之患,使令则有称惬之效。自非上智之主,烛知物情,虑患深远,侍奉之外,不任以事,则近者日亲,远者日疏,甘言卑辞之请有时而从,浸润肤受之诉有时而从。于是黜陟刑赏之政,潜移于近习而不自知,如饮醇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黜陟刑赏之柄移而国家不危乱者,未之有也。
  臣司马光曰:宦官当权,成为国家祸患,由来已久了。大概因为宦官经常出入皇宫,君主从小到大,与他们亲近狎昵,不像三公六卿,进见有一定的时间,有威严畏惧。宦官中间又有的性情乖巧,言语敏捷,察颜观色,迎合君主的志向兴趣,这样,接受命令就没有违逆抵触的顾虑,使唤差遣就有称心满意的效果。如果不是圣明的君主,洞察事物的情理,考虑祸患的深远,除了侍奉以外,不委任宦官掌管事务,那么,近在内宫的宦官就会一天天地亲近,远在外朝的百官就会一天天地疏远,君主就会时常应允甜言卑辞的请求,听从逐渐渗透的诉说。于是,降革升迁、刑罚奖赏的国家政令,就无形中转由亲信宦官掌握而不能自知,如同饮美酒一样,喜好它的味道而忘记它能醉人了。所以降革升迁、刑罚奖赏的权力已经转移而国家不发生危险祸乱,是从来没有过的。
  东汉之衰,宦官最名骄横,然皆假人主之权,依凭城社,以浊乱天下,未有能劫胁天子如制婴儿,废置在手,东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乘虎狼而挟蛇虺如唐世者也。所以然者非他,汉不握兵,唐握兵故也。
  东汉衰亡之时,宦官的骄傲专横最为闻名,然而人们都是借助君主的权力,如同城狐社鼠有所仗恃凭依,来扰乱天下,没有能够像唐代这样,劫持胁迫天子如同控制婴儿,废立在手,往东往西出己意,使天子惧怕他们如同骑着猛虎恶狼而腋下夹着毒蛇一样。所以如此不是别的原因,是东汉宦官不掌握兵权,唐代宦官掌握兵权的原故。
  太宗鉴前世之弊,深抑宦官无得过四品。明皇始隳旧章,是崇是长,晚节令高力士省决章奏,乃至进退将相,时与之议,自太子王公皆畏事之,宦官自此炽矣。及中原板荡,肃宗收兵灵武,李辅国以东宫旧隶参预军谋,宠过而骄,不能复制,遂至爱子慈父皆不能庇,以忧悸终。代宗践阼,仍遵覆辙,程元振、鱼朝恩相继用事,窃弄刑赏,壅蔽聪明,视天子如委裘,陵宰相如奴虏。是以来入朝,遇谗赐死;吐蕃深侵郊甸,匿不以闻,致狼狈幸陕;李光弼危疑愤郁,以陨其生;郭子仪摈废家居,不保丘垄;仆固怀恩冤抑无诉,遂弃勋庸,更为叛乱。德宗初立,颇振纲纪,宦官稍绌。而返自兴元,猜忌诸将,以李晟、浑为不可信,悉夺其兵,而以窦文场、霍仙鸣为中尉,使典宿卫,自是太阿之柄,落其掌握矣。宪宗末年,吐突承璀欲废嫡立庶,以成陈洪志之变。宝历狎昵群小,刘克明与苏佐明为逆,其后绛王及文、武、宣、懿、僖、昭六帝,皆为宦官所立,势益骄横。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为之魁杰,至自称“定策国老”,目天子为门生,根深蒂固,疾成膏肓,不可救药矣!文宗深愤其然,志欲除之,以宋申锡之贤,犹不能有所为,反受其殃;况李训、郑注反覆小人,欲以一朝谲诈之谋,翦累世胶固之党,遂至涉血禁涂,积尸省户,公卿大臣,连颈就诛,阖门屠灭,天子阳喑纵酒,饮泣吞气,自比赧、献,不亦悲乎!以宣宗之严毅明察,犹闭目摇首,自谓畏之。况懿、僖之骄侈,苟声色球猎足充其欲,则政事一以付之,呼之以父,固无怪矣。贼污官阙,两幸梁、益,皆令孜所为也。昭宗不胜其耻,力欲清涤,而所任不得其人,所行不由其道。始则张浚覆军于平阳,增李克用跋扈之势;复恭亡命于山南,启宋文通不臣之心;终则兵交阙庭,矢及御衣,漂泊莎城,流寓华阴,幽辱东内,劫迁岐阳。崔昌遐无如之何,更召朱全忠以讨之。连兵围城,再罹寒暑,御膳不足于糗粮,王侯毙踣于饥寒,然后全诲就诛,乘舆东出,翦灭其党,靡有孑遗,而唐之庙社因以丘墟矣!然则宦官之祸,始于明皇,盛于肃、代,成于德宗,极于昭宗。易曰:“履霜坚冰至。”为国家者,防微杜渐,可不慎其始哉!此其为患,章章尤着者也。自余伤贤害能,召乱致祸,卖官鬻狱,沮败师徒,蠹害丞民,不可遍举。
  唐太宗鉴于前代的弊病,对宦官严加抑制,官阶不得超过四品。唐明皇开始毁坏原有的章程,对宦官尊重任用,晚年让高力士省阅批复章奏,甚至任免将军、宰相,也时常与他商议,自太子王公都敬畏地侍奉他,宦官的势焰自此炽烈了。等到中原动荡,肃宗在灵武即位,撤回军队,李辅国以东宫太子的旧属参预军事计划。过分的庞信使他骄横放纵,不能再加控制,竟至爱子慈父不能庇护,因忧虑恐惧而死。唐代宗即位,仍蹈覆辙,程元振、鱼朝恩相继当权,暗中玩弄刑赏大权,阻塞蒙蔽视听,看待天子如同仅有衣裳,欺凌宰相如同奴隶。所以来入京朝见,遇谗言而被赐死;吐蕃深入侵犯京师郊野,隐匿军情不行奏报,致使唐代宗狼狈驾临陕州;李光弼忧惧怀疑,烦闷怨恨,因此丧生;郭子仪被排斥罢官,赋闲家居,不保坟墓;仆固怀恩被冤枉压制,无处申诉,于是舍弃功劳,改为叛乱。唐德宗刚即位,大力整顿法纪,宦官稍被贬斥。但自兴元返京后,猜忌诸将,认为李晟、浑不可信任,全部夺取他们的兵权,而任命窦文场、霍仙呜为中尉,让他们主管宫禁的值宿警卫,从此军权落入他们手里。唐宪宗末年,吐突承璀想要废掉嫡子,改立庶子,酿成陈洪志之变。宝历年间敬宗过分亲近宦官,刘克明与苏佐明进行叛逆,此后绛王及文宗、武宗、宣宗、懿宗、僖宗、昭宗六帝,都是宦官所立,势力越发骄横。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是宦官中的首领,以至于自称“定策国老”,视天子为门生,根深蒂固,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唐文宗非常怨恨宦官这样,立志要除掉他们,以宋申锡那样贤德的人,尚且不能够有所作为,反受祸殃,何况李训、郑注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想要用一个早晨的奸诈计谋,剪除数代胶粘固结的死党,竟至鲜血流满宫禁道路,尸体堆积台省门前,公卿大臣一个接一个被杀,全家屠灭,天子假装哑巴,纵情饮酒,泪流满面,不敢出声,自比周赧王、汉献帝,不可悲吗!以唐宣宗的严正坚毅,明察秋毫,尚且闭目摇头,自称害怕,何况懿宗、僖宗那样骄奢淫逸,只要歌舞美女、踢球游猎可满足欲望,便将一切政事交付宦官,称呼宦官为父亲,就不足为怪了。贼寇玷污宫殿,两次驾临梁州、益州,都是田令孜造成的。昭宗不能忍受这样的耻辱,想要尽力清洗,但是任用的人不合适,使用的方法不对头。开始就是张浚在平阳全军覆没,增强了李克用专横暴戾的气势;杨得恭向山南逃命,开启了宋文通不守臣节的心思;结果在皇宫里彼此交战,箭头射中皇上的衣服,昭宗漂泊莎城,流寓华阴,被幽禁在东宫受辱,又被劫持胁迫到岐阳。崔胤无可奈何,再召朱全忠发兵讨伐。朱全忠统帅大军包围岐阳城,再次遭受寒暑之苦,昭宗的御膳不足,王侯遭受饥寒饿死冻僵,然后韩全诲被杀,昭宗圣驾东行,剪除韩全诲的同党,一个不留,然而唐朝的宗庙社稷因此成了坟墓废墟!这样看来,宦官的祸乱,始于明皇,盛于肃宗、代宗,成于德宗,极于昭宗。《易经》说:“行于霜上而知道严寒冰冻将要到来。”治理国家的人,应防微杜渐,怎么能不重视它的起始呢!以上这些是宦官为害尤其明显昭着的事例。另外像伤害贤才,招致祸乱灾难,贿卖官爵讼事,败坏军队,坑害百姓,不能一一遍举。
  去寺人之官,自三王之世,具载于《》、《礼》、《所》以谨闺闼之禁,通内外之言,安可无也。如巷伯之疾恶,寺人披之事君,郑众之辞赏,吕强之直谏,曹日之救患,马存亮之弭乱,杨复光之讨贼,严遵美之避权,张承业之竭忠,其中岂无贤才乎!顾人主不当与之谋议政事,进退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动人耳。果或有罪,小则刑之,大则诛之,无所宽赦;如此,虽使之专横,孰敢焉!岂可不察臧否,不择是非,欲草剃而禽之,能无乱乎!是以袁绍行之于前而董卓弱汉,崔昌遐袭之于后而朱氏篡唐,虽快一时之忿而国随以亡。是犹恶衣之垢而焚之,患木之蠹而伐之,其为害岂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斯之谓矣!
  寺人的官职,始自夏禹、商汤、周文王三王的时代,备载于《诗》、《礼》,用来谨严皇宫内室的门禁,传达皇宫内外的话语,怎么能够没有呢?如《巷伯》的痛恨邪恶,寺人披的忠诚侍奉君主,郑众的辞却赏赐,吕强的直言规劝,曹日的解救患难,马存亮的消弭祸乱,杨复光的讨伐逆贼,严遵美的避让权位,张承业的竭尽忠诚,他们中间难道没有贤才吗?只是国君不应当与他们谋划商议国家政务和进退升降官吏的大事,使他们有威福能够左右他人罢了。倘若宦官有人犯罪,小罪就惩罚他,大罪就杀死他,不予宽恕赦免。这样,即使让他专横跋扈,又有谁敢呢?怎么能够不详察善恶,不区别是非,想要像割除蔓草、捕杀禽兽那样除尽杀绝,能够没有祸乱吗!因此,袁绍实行屠杀于前而董卓削弱汉室,崔胤重复杀戮于后,而朱全忠篡夺大唐,虽然痛快发泄了一时的愤恨,但国家也随着灭亡了。这如同厌恶衣服上的污垢就烧掉衣服,忧虑树木上的蛀虫就砍伐树木,那造成的损害不是更多吗!孔子说:“人如果不仁慈,痛恨过分,就要发生祸乱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4]王师范遣使以起兵告李克用,克用贻书褒赞之。河东监军张承业亦劝克用发兵救凤翔,克用攻晋州,闻车驾东归,乃罢。
  [4]平卢节度使王师范派遣使者把发兵讨伐朱全忠的事告诉李克用,李克用致送书信赞扬他。河东监军张承业也劝说李克用发兵救援凤翔,李克用攻打晋州,听说昭宗车驾已经东归,就停止了。
  [5]杨行密承制加朱瑾东面诸道行营副都统、同平章事,以升州刺史李神福为淮南行军司马、鄂岳行营招讨使,舒州团练使刘存副之,将兵击杜洪。洪将骆殷戍永兴,弃城走,县民方诏据城降。神福曰:“永兴大县,馈运所仰,已得鄂之半矣!”
  [5]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秉制命加授朱瑾为东面诸道行营副都统、同平章事,任命升州刺史李神福为淮南行军司马、鄂岳行营招讨使,以舒州团练使刘存充任他的副手,率领军队攻击杜洪。杜洪部将骆殷驻守永兴,抛弃城池逃走,县民方诏占据永兴城投降。李神福说:“永兴是大县,是输送军需粮饷的依靠,等于已经得到鄂州的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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