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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纪·后梁纪四 段译1

均王上乾化三年(癸酉、913)
后梁纪四 后梁均王乾化三年(癸酉,公元913年)
  [1]十二月,吴镇海节度使徐温、平卢节度使朱瑾帅诸将拒之,遇于赵步。吴征兵未集,温以四千馀人与景仁战,不胜而却。景仁引兵乘之,将及于隘,吴吏士皆失色,左骁卫大将军宛丘陈绍援枪大呼曰:“诱敌太深,可以进矣。”跃马还斗,众随之,梁兵乃退。温拊其背曰:“非子之智勇,吾几困矣。”赐之金帛,绍悉以分麾下。吴兵既集,复战于霍丘,梁兵大败;王景仁以数骑殿,吴人不敢逼。梁之渡淮而南也。表其可涉之津;霍丘守将朱景浮表于木,徙置深渊。及梁兵败还,望表而涉,溺死者太半。吴人聚梁尸为京观于霍丘。
  [1]十二月,吴国镇海节度使徐温、平卢节度使朱瑾率领诸将抵御后梁王景仁,两军在赵步相遇。当时,吴国征集的士卒还未到齐,徐温率领着四千余士卒与王景仁交战。终因寡不敌众而战败退却。王景仁乘胜率兵追击,快追到险要的地方,吴国的官兵都吓得惊恐失色。这时,吴国的左骁卫大将军宛丘人陈绍举起枪来高声疾呼,说:“诱敌太深了,可以进攻了。”于是他跃上战马,回头还击后梁军,吴国的士卒也跟着他一起与后梁军作战,后梁军才撤退。事后徐温拍着陈绍的背说:“若不是你聪明勇敢,我们几乎就要陷入困境了。”于是赏赐给陈绍很多金帛,陈绍全部赏赐分给部下。吴国的军队征集起来以后,又与后梁军战于霍丘,结果后梁军大败,王景仁和几个骑兵走在队伍的后面,吴国的士卒不敢逼近。后梁军在渡过淮水向南撤退时,在水浅的渡津作了标志;吴军霍丘守将朱景将这些标志浮在木头上移到水深的地方。等到后梁军战败回逃的时候,都按照过河时设置的标志涉水渡河,结果被溺死的士卒有一半以上,吴国人把被溺死的后梁军尸体集中起来在霍丘封筑成高士家,以此来炫耀自己军队所取得的胜利。
  [2]庚午,晋王以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兼侍中,以李嗣本为振武节度使。
  [2]庚午(初三),晋王李存勖任命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兼侍中,任命李嗣本为振武节度使。
  燕主守光将奔沧州就刘守奇,涉寒,足肿,且迷失道,至燕乐之境,昼匿坑谷,数日不食,令妻祝氏乞食于田父张师造家。师造择妇人异状。诘知守光处,并其三子擒之。癸酉,晋王方宴,将吏擒守光适至,王语之曰:“主人何避客之深邪!”并仁恭置之馆舍,以器服膳饮赐之。王命掌书记王缄草露布,缄不知故事,书之于布,遣人曳之。
  燕主刘守光被周德威击败后,将要向南投奔沧州刘守奇,由于步行过河,水寒冷,脚肿了,而且迷失了道路,行至燕乐县境内时,白天藏匿在谷之中,好几天都没有吃上饭,就让他的妻子祝氏到老农张师造家讨饭。老农张师造觉得刘守光的妻子祝氏形状很怪异,盘问得知刘守光的住处,于是连刘守光的三个儿子一并捉拿起来,癸酉(初六),晋王正要举行宴会时,将吏把刘守光押送刚刚到达,晋王对他们说:“主人为什么要这样畏避客人呢?”于是将刘仁恭和刘守光一并安置到客舍,并赐给他们衣食用具。随后晋王又命令掌管书牍记录的官员王缄起草露布,晓示天下。王缄不知露布的旧例,便把情况书写在布匹上,派人拉着。
  晋王欲自云、代归,赵王熔及王处直请由中山、真定趣井陉,王从之。庚辰,晋王发幽州,刘仁恭父子皆荷校于露布之下。守光父母唾其面而骂之曰:“逆贼,破我家至此!”守光俯首而已。甲申,至定州,舍于关城。丙戌,晋王与王处直谒北岳庙;是日,至行唐,赵王熔迎谒于路。
  晋王打算经过云州、代州回晋阳,赵王王熔和王处直请求经由中山、真定,并取道井陉返回晋阳,晋王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庚辰(十三日),晋王从幽州出发,刘仁恭父子都戴着枷锁在露布之下。刘守光的母亲和父亲将唾沫唾在他的脸上并骂他说:“逆贼,把我的家败坏到这种地步!”刘守光只是低着头而已。甲申(十七日),行至定州,住在关口的城楼里面。丙戌(十九日),晋王和王处直拜谒北岳庙。这一天,行至行唐,赵王王熔在路上迎接谒见了晋王。
四年(甲戌、914)
四年(甲戌,公元914年)
  [1]春,正月,戊戍朔,赵王熔诣晋王行帐上寿置酒。熔愿识刘太师面,晋王命吏脱仁恭及守光械,引就席同宴;熔答其拜,又以衣服鞍马酒馔赠之。己亥,晋王与熔畋于行唐之西,熔送境上而别。
  [1]春季,正月,戊戍朔(初一),赵王王熔到晋王的军帐中为晋王上寿敬酒。王熔希望能见刘太师一面,晋王命令看守刘仁恭、刘守光的官吏卸掉刘仁恭、刘守光所戴的枷械,并把他们领到帐中同宴,王熔回拜了他们,又赠送给他们衣服、鞍马、酒馔。已亥(初二),晋王和王熔在行唐的西面打猎,随后王熔把晋王送到边境上才分别。
  [2]丙子,蜀主命太子判六军,开崇勋府,置僚属,后更谓之天策府。
  [2]丙午(二十一日),前蜀主王建命令太子元膺判管六军,始建崇勋府,设置僚属,后来改称为天策府。
  [3]壬子,晋王以练刘仁恭父子,凯歌入于晋阳,丙辰,献于太庙,自临斩刘守光。守光呼曰:“守光死不恨,然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王召小喜证之,小喜目叱守光曰:“汝内乱禽兽行,亦我教邪!”王怒其无礼,先斩之。守光曰:“守光善骑射,王欲成霸业,何不留之使自效!”其二妻李氏、祝氏让之曰:“皇帝,事已如此,生亦可益!”即伸颈就戮。守光至死号泣哀祈不巳。王命节度副使卢汝弼等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后斩之。
  [3]壬子(十五日),晋王用白绢捆绑着刘仁恭父子,高奏凯歌进入了晋阳城。丙辰(十九日),晋王将俘虏刘仁父子献于太庙,并亲临刑场斩杀刘守光。临刑前刘守光高声呼喊说:“我刘守光死而无恨,然而教我刘守光不降服的人是李小喜。”晋王把李小喜召来证明刘守光的话是否事实,李小喜怒目斥骂刘守光说:“你luàn伦的禽兽行为也是我教的吗?”晋王对他出言无礼的行为十分生气,于是先斩杀了李小喜。刘守光说:“我刘守光善于骑马射箭,大王要成功霸业,为什么不留下我,让我为您效劳呢?”刘守光的两个妻子李氏和祝氏在一旁责备地说:“皇上,事已如此,活着又有什么好处呢?”随即伸出脖子接受砍戮。刘守光至死都不停地号泣求饶。晋王命令节度副使卢汝弼等给刘仁恭戴上枷锁。押送到代州,刺取了他的心血祭祀了先王李克用陵墓,然后将他斩杀。
  或说赵王熔曰:“大王所称尚书令,乃梁官也,大王既与梁为仇,不当称其官。且自太宗践阼已来,无敢当其名者。今晋王为盟主,勋高位卑,不若以尚书令让之。”熔曰“善!”乃与王处直各遣使推晋王为尚书令,晋王三让,然后受之,始开府置行台如太宗故事。
  有人劝赵王王熔说:“大王所称尚书令是梁国的官名,大王既然与梁国为仇敌,就不应当再用梁国的官名,况且自从唐太宗登位以来,没有敢称这种官名的。现在晋王为盟主,功高位低,不如用尚书令这个官位来推崇他。”王熔说:“很对。”于是与王处直各自派一些人去推举晋王为尚书令,晋王再三辞让,最后才接受了,并和过去的唐太宗一样,开建府署,设置行台。
  [4]高季昌以蜀夔、万、忠、涪四州旧隶荆南,兴兵取之,先以水军攻夔州。时镇江节度使兼侍中嘉王宗寿镇忠州,夔州刺史王成先请甲,宗寿但以白布袍给之。成先帅之逆战,季昌纵火船焚蜀浮桥,招讨副使张武铁拒之,船不得进。会风反,荆南兵焚溺死者甚众。季昌乘战舰,蒙以牛革,飞石中之,折其尾,季昌易小舟而遁。荆南兵大败。俘斩五千级。成先密遣人奏宗寿不给甲之状,宗寿获之,召成先,斩之。
  [4]高季昌因为前蜀的夔州、万州、忠州、涪州四州过去隶属荆南,打算用武力来夺取这些地方。一开始用水军攻打夔州。当时前蜀镇江节度使兼侍中嘉王王宗寿镇守忠州,夔州刺史王成先请求率领甲士作战,王宗寿只把穿白布袍的士卒配备给他。王成先率领这些白袍士卒迎战高季昌,高季昌放出火船焚烧了前蜀的浮桥,前蜀招讨副使张武架起铁索桥来阻拦高季昌的火船,结果火船无法通过。这时正好遇上风向调转,荆南高季昌的部队被火烧死和淹死的士卒很多。高季昌改乘战船逃跑,并给船蒙上牛皮,但被飞石击中,船尾被砸断,高季昌又改乘小船逃跑。在这次战役中,荆南兵大败,被俘虏和斩杀的共有五千人左右。夔州刺史王成先秘密派人向前蜀主奏告王宗寿不配备给戴甲士卒的情况,结果被王宗寿获知,于是召见王成先,并斩杀了他。
  [5]帝以岐人数为寇,二月,徙感化节度使康怀英为永平节度使,镇长安。怀英即怀贞也,避帝名改焉。
  [5]后梁帝因为岐人曾多次来侵犯,二月,甲戌(初七),调感化节度使康怀英为永平节度使,镇守长安。康怀英即康怀贞,因为避讳后梁帝均王朱友贞的名字而改为康怀英。
  [6]夏,四月,丙子,蜀主徙镇江军治夔州。
  [6]夏季,四月丙子(初十),前蜀主王建调镇江军去治理夔州。
  [7]丁丑,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于兢坐挟私迁补军校,罢为工部侍郎,再贬莱州司马。
  [7]丁丑(十一日),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于兢因为犯了徇私迁补军校的罪,降为工部侍郎,后来又贬任莱州司马。
  [8]吴袁州刺史刘崇景叛,附于楚。崇景,威之子也。楚将许贞将万人授之,吴都指挥使柴再用、米志诚帅诸将讨之。
  [8]吴国的袁州刺史刘景崇叛背吴国,归附于楚。刘景崇是刘威的儿子。楚将许贞率领一万人马来援救他,吴国的都指挥使柴再用、米志诚率领许多将领来讨伐他。
  [9]楚岳州刺史许德勋将水军巡边,夜分,南风暴起,都指挥使王环乘风趣黄州,以绳梯登城,径趣州署,执吴刺史马邺,大掠而还。德勋曰:“鄂州将邀我,宜备之。”环曰:“我军入黄州,鄂人不知,奄过其城,彼自救不暇,安敢邀我!”乃展旗鸣鼓而行,鄂人不敢逼。
  [9]楚国的岳州刺史许德勋率领水军在楚吴边境上巡逻,到了半夜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南风,楚国的都指挥使王环乘风直捣吴国的黄州,用绳梯登上了城墙,然后直奔州署,俘获了吴国刺史马邺,大肆抢劫之后返回,许德勋说:“鄂州的军队很可能阻截我们,应该防备他们的进攻。”王环说:“我军进入黄州时,鄂人根本不知道,这次路过是突然通过州城,此时他们自救不暇,哪里还敢阻截我们。”于是举起旗敲起鼓列队而行,鄂人根本没敢逼近他们。
  [10]五月,朔方节度使兼中书令颍川王韩逊卒,军中推其子洙为留后。癸丑,诏以洙以节度使。
  [10]五月,朔方节度使兼中书令颍川王韩逊去世,军中推选他的儿子韩洙为留后。癸丑(十七日),后梁帝正式颂诏任用韩洙为朔方节度使。
  [11]吴柴再用等与刘崇景、许贞战于万胜冈,大破之,崇景、贞弃袁州遁去。
  [11]吴国都指挥使柴再用与刘崇景、许贞在万胜冈打仗,结果柴再用大败敌军,刘崇景和许贞放弃了袁州而逃跑。
  [12]晋王既克幽州,乃谋入寇。秋,七月,会赵王熔及周德威于赵州,南寇邢州,李嗣昭引昭义兵会之。杨师厚引兵救邢州,军于漳水之东。晋军至张公桥,裨将曹进金来奔。晋军退,诸镇兵皆引归。八月,晋王还晋阳。
  [12]晋王攻克幽州以后,打算入侵别的地方。秋季,七月,晋王在赵州会见赵王王熔和周德威,并向南入侵邢州,李嗣昭率领昭义军和他们会师。杨师厚从魏州率领军队去援救邢州,在漳水东面安营扎寨。晋王军队行至张公桥时,裨将曹进金率军投奔来降。后来,晋军撤退,燕、赵、诸镇的军队也都率兵回营。八月,晋王回到晋阳。
  [13]蜀武泰节度使王宗训镇黔州,贪暴不法;擅还成都,庚辰,见蜀主,多所邀求,言辞狂悖。蜀主怒,命卫士殴杀之。戊子,以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同平章事,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
  [13]前蜀武泰节度使王宗训镇守黔州,贪暴不法,擅自回到成都。庚辰(十六日),他见到前蜀主王建以后,提出很多要求,而且说话时语言十分狂悖。王建十分生气,便命令他的卫士把王宗训活活打死。戊子(二十四日),任命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同平章事,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
  峡上有堰,或劝蜀主乘夏秋江涨,决之以灌江陵,毛文锡谏曰:“高季昌不服,其民何罪!陛下方以德怀天下,忍以邻国之民为鱼鳖食乎!”蜀主乃止。
  川江三峡上有一座挡水的低坝,有人劝说王建趁夏秋川江水涨时,打开低坝,直灌江陵。毛文锡进谏说:“高季昌虽然不顺服,但他的百姓们有什么罪呢?陛下将要用崇高的品德来怀柔天下,怎么能忍心把邻国的百姓当成鱼鳌的食物呢?”王建于是停止了水灌江陵的计划。
  [14]帝以福王友璋为武宁节度使。前节度使王殷,友所置也,惧,不受代,叛附于吴;九月,命淮南西北面招讨应接使牛存节及开封尹刘将兵讨之。冬,十月,存节等军于宿州。吴平卢节度使朱瑾等将兵救徐州,存节等逆击,破之,吴兵引归。
  [14]后梁帝任命福王朱友璋为武宁节度使。以前的武宁节度使王殷是朱友所立的,他因为害怕,不敢接受替代的制命,便背叛后梁而归附了吴国。九月,后梁命淮南西北面招讨应接使牛存节和开封尹刘率兵讨伐王殷。冬季,十月,牛存节等驻扎在宿州。这时吴国派遣平卢节度使朱瑾等率兵援救徐州,牛存节等率兵迎战,结果朱瑾的部队被击败,吴国的军队才撤回。
  [15]十一月,乙巳,南诏寇黎州,蜀主以夔王宗范、兼中书令宗播、嘉王宗寿为三招讨以击之。丙辰,败之于潘仓嶂,斩其酋长赵嵯政等;壬戌,又败之于山口城;十二月,乙亥,破其武侯岭十三寨;辛巳,又败之于大渡河,俘斩数万级,蛮争走渡水,桥绝,溺死者数万人。宗范等将作浮梁济大渡河攻之,蜀主召之令还。
  [15]十一月,乙巳(十三日),南诏国侵犯黎州,前蜀主派遣夔王王宗范、兼中书令王宗播、嘉王王宗寿为三招讨,阻击南诏的侵略军。丙辰(二十四日),在潘仓嶂打败了南诏侵略军,斩杀南诏酋长赵嵯政等。壬戌(三十日),又在山口城击败了南诏军队。十二月,乙亥(十三日),攻下南诏武侯岭等十三个村寨。辛巳(十九日),又在大渡河击败了南诏军队,俘获和斩杀数万南诏士卒,南诏人争先恐后地抢着过河逃跑,桥被压断,又有数万人被水淹死。王宗范等将要制成浮桥渡过大渡河继续攻打南诏军队,前蜀主通知王宗范等,命令他们撤回。
  [16]癸未,蜀兴州刺史兼北路制置指挥使王宗铎攻岐阶州及固镇,破细砂等十一寨,斩首四千级。甲申,指挥使王宗俨破岐长城关第四寨,斩首二千级。
  [16]癸未(二十一日),前蜀光州刺史兼北路制置指挥使王崇铎向岐国的阶州和固镇发起进攻,攻下细砂等十一个村寨,斩杀四千人。甲申(二十二日),指挥使王崇俨又攻下岐国长城关等四个村寨,斩杀二千人。
  [17]岐静难节度使李继徽,为其子彦鲁所毒而死,彦鲁自为留后。
  [17]岐国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被他的儿子李彦鲁毒死,李彦鲁自己当了留后官。
贞明元年(乙亥、915)
贞明元年(乙亥,公元915年)
  [1]春,正月,己亥,蜀主御得贤门受蛮俘,大赦。初,黎、雅蛮酋刘昌嗣、郝玄鉴、杨师泰,虽内属于唐,受爵赏,号金堡三王,而潜通南诏,为不导;镇蜀者多文臣,虽知其情,不敢诘。至是,蜀主数以漏泄军谋,斩于成都市,毁金堡。自是南诏不复犯边。
  [1]春季,正月,己亥(初八),前蜀主驾临得贤门接受蛮夷的俘虏,并大赦了他们。起初,黎、雅蛮夷酋长刘昌嗣、郝玄鉴、杨师泰三人虽然向内归属于唐,也曾受过后唐的封爵和赏赐,号称金堡三王,实际上却偷偷地私通南诏,并为南诏充当侦察和向导。镇守蜀地的人多数是文官,虽然知道他们的情况,但不敢去问个究竟。此时,前蜀主责备他们泄漏军机,在成都把他们斩了,并且捣毁了金堡。从此以后,南诏不敢再侵犯前蜀的边境。
  [2]二月,牛存节等拔彭城,王殷举族自焚。
  [2]二月,牛存节等攻下了彭城,王殷全族都自焚。
  [3]三月,丁卯,以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逢为太子太保,致仕。
  [3]三月,丁卯(初七),封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逢以太子太保,退休归居。
  [4]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邺王杨师厚卒。师厚晚年矜功恃众,擅割财赋,选军中骁勇,置银枪效节都数千人,给赐优厚,欲以复故时牙兵之盛。帝虽外加尊礼,内实忌之,及卒,私于宫中受贺。租庸使赵岩、判官邵赞言于帝曰:“魏博为唐腹心之蠹,二百馀年不能除去者,以其地广兵强之故也。罗绍威、杨师厚据之,朝廷皆不能制。陛下不乘此时为之计,所谓‘弹疽不严,必将复聚,’安知来者不为师厚乎!宜分六州为两镇以弱其权。”帝以为然,以平卢节度使贺德伦为天雄节度使;置昭德军于相州,割澶、卫二州隶焉,以宣徽使张筠为昭德节度使,仍分魏州将士府库之半于相州。筠,海州人也。二人既赴镇,朝廷恐魏人不服,遣开封尹刘将兵六万自白马济河,以讨镇、定为名,实张形势以胁之。
  [4]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邺王杨师厚去世。杨师厚在晚年时常居功自,擅自夺取财赋,并挑选军中勇敢善战的士卒设置私人军队数千人,号称银枪效节都,供给赏赐十分优厚,打算恢复过去牙兵的盛况。后梁帝虽然表面上对他尊礼有加,内心却很忌恨他,到他死后,在宫中暗自庆贺。租庸使赵岩、判官邵赞对后梁帝说:“魏博一带是唐朝心腹中的蠹虫,之所以二百余年来不能铲除它的割据形势,主要原因是地广兵强。罗绍威、杨师厚占据这块地方以后,朝廷都不能够控制它。陛下如果不乘此时重新考虑,就像所说的‘弹除脓血不净,必将重新瘀结’,怎么能够知道未来的天雄节度使不像杨师厚呢?应当将魏博六州分为两镇,削弱它的权力。”后梁帝认为言之有理,于是任命原平卢节度使贺德伦为天雄节度使。在相州增置了昭德军,割出澶、卫二州隶属相州,任命原宣徽使张筠为昭德节度使,又将魏州的将士、府库财产的一半分给相州。张筠是海州人。贺德伦、张筠已经赴任,但朝廷又害怕魏州人不服,于是又派遣开封尹刘率兵六万,从白马渡过黄河,以讨伐镇州、定州为名,其实是虚张声势用威力来强迫魏人服从。
  魏兵皆父子相承数百年,族姻磐结,不愿分徙。德伦屡趣之,应行者皆嗟怨,连营聚哭。已丑,刘屯南乐,先遣澶州刺史王彦章将龙骧五百骑入魏州,屯金波亭。魏兵相与谋曰:“朝廷忌吾军府强盛,欲设策使之残破耳。吾六州历代藩镇,兵未尝运出河门,一旦骨肉流离,生不如死。”是夕,军乱,纵火大掠,围金波亭,王彦章斩关而走。诘旦,乱兵入牙城,杀贺德伦之亲兵五百人,劫德伦置楼上。有效节军校张彦者,自帅其党,拔白刃,止剽掠。
  魏州士卒数百年来都是父子相承,族与族之间婚姻盘结,不愿意分离。天雄节度使贺德伦多次催促他们分离,但答应离开的人都哀叹怨恨,甚至连营聚集在一起号啕大哭。己丑(二十九日),开封尹刘的军队驻扎在南乐,先派澶州刺史王彦章率领龙骧骑兵五百人进入魏州,驻扎在金波亭。魏州的士卒们互相谋划说:“朝廷非常忌恨我们的军府强盛,打算用计策让我们军府自行残破。我们六个州历代都是一个藩镇,士卒从来没有远出过河门,一旦骨肉流离,生不如死。”当天晚上,魏军大乱,放火掠夺,包围了金波亭,澶州刺史王彦章斩杀了守门士卒才得以逃出。第二天早晨,魏州乱兵进入了后梁军主将居住的牙城,杀了贺德伦的亲兵五百余人,并劫持了贺德伦,把他放到了牙城的城楼上。有个郊节军军校叫张彦的人,率领自己的同伙,拔出刀枪,制止抢劫活动。
  夏,四月,帝遣供奉官扈异抚谕魏军,许张彦以刺史。彦请复相、澶、卫三州如旧制。异还,言张彦易与,但遣刘加兵,立当传首。帝由是不许,但以优诏答之。使者再返,彦裂诏书抵于地,戟手南向诟朝廷,谓德伦曰:“天子愚暗,听人穿鼻。今我兵甲虽强,苟无外援,不能独立,宜投款于晋。”遂逼德伦以书求援于晋。
  夏季,四月,后梁帝派遣供奉官扈异前往抚慰魏军,并答应让张彦做刺史。张彦请求恢复相、澶、卫三州隶属天雄的旧制。扈异回到朝廷以后说,张彦容易对付,只需命令刘派兵增援,马上就可以拿回张彦的首级来。后梁帝因此没有同意任命张彦做刺吏,仅仅以褒扬的诏书回答他。使者返回魏军时,张彦将诏书撕碎扔在地上,用手指着南面怒骂朝廷,并对贺德伦说:“天子遇昧昏庸,听凭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我的军队虽然还很强盛,但是如果没有外援,仍然不能自立,应当向晋王表示亲善。”于是逼着贺德伦写信向后晋王求援。
  [5]李继徽假子保衡杀李彦鲁,自称静难留后,举、宁二州来附。诏以保衡为感化节度使,以河阳留后霍彦威为静难节度使。
  [5]李继徽的养子李保衡杀死了李彦鲁,自称静难留后,并带着、宁二州归附后梁。后梁帝下诏,任命李保衡为感化节度使,任命河阳留后霍彦威为静难节度使。
  [6]吴徐温以其子牙内都指挥使知训为淮南行军副使、内外马步诸军副使。
  [6]吴国的镇海节度使徐温让他的儿子牙内都指挥使徐知训出任淮南行军副使和内外马步诸军副使。
  [7]晋王得贺德伦书,命马步副总管李存审自赵州进据临清。五月,存审至临清,刘屯洹水。贺德伦复遣使告急于晋,晋王引大军自黄泽岭东下,与存审会于临清,犹疑魏人之诈,按兵不进。德伦遣判官司空犒军,密言于晋王曰:“除乱当除根。”因言张彦凶狡之状,劝晋王先除之,则无虞矣。王默然。,贝州人也。
  [7]晋王接到贺德伦的信以后,便命令马步副总管李存审从赵州出发去占据临清。五月,李存审到达临清,后梁开封尹刘的军队驻扎在洹水。贺德伦又派出使者向晋王告急,晋王亲率大军从黄泽岭东下,在临清与李存审会师,这时他们仍然怀疑魏人有诈,所以按兵不进。贺德伦派判官司空前去慰劳晋王军队,秘密地对晋王说:“除乱当除根。”进而把张彦凶残狡诈的情况告诉了晋王,劝说晋王首先把张彦除掉,就没有什么忧患了。晋王听了之后没有表态。司空是贝州人。
  晋王进屯永济,张彦选银枪效节五百人,皆执兵自卫,诣永济谒见,王登驿楼语之曰:“汝陵胁主帅,残虐百姓,数日中迎马诉冤者百馀辈。我今举兵而来,以安百姓,非贪人土地。汝虽有功于我,不得不诛以谢魏人。”遂斩彦及其党七人,馀众股栗。王召谕之曰:“罪止八人,馀无所问。自今当竭力为吾爪牙。”众皆拜伏,呼万岁。明日,王缓带轻裘而进,令张彦之卒擐甲执兵,翼马而从,仍以为帐前银枪都。众心由是大服。
  晋王率领军队向前推进,驻扎在永济。张彦挑选银枪效节五百人,都全副武装,加强自卫,到永济拜见晋王,晋王登上驿站的城楼对他说:“你欺凌逼迫主帅,残害百姓,连日来迎马诉冤的就有百余批。我今天率兵而来,目的是安定百姓,并非来贪图别人的土地。你虽然对我有功,但为了向魏州人民谢罪,不得不将你杀掉。”于是晋王斩了张彦及其同伙共七人,其余的乱兵吓得腿都发抖,十分恐惧。晋王把其余乱兵召集来对他们说:“有罪的只有八人、其余的一概不追究。从今以后你们应当竭力成为我的亲信。”大家听后都跪伏在地感谢,高呼万岁。第二天,晋王宽带轻衣,十分从容地继续前进,命令张彦的士卒披甲执枪,全副武装,跟随在晋王的两侧,把他们仍然作为帐前银枪都。乱军士兵从此顺服了晋王。
  刘闻晋军至,选兵万馀人,自洹水趣魏县;晋王留李存审屯临清,遣史建瑭屯魏县以拒之,王自引亲军至魏县,与夹河为营。
  刘听到晋军将要到来,选出一万多士卒从洹水直达魏县。晋王留下李存审的军队驻扎在临清,同时派遣史建瑭屯兵魏县来抵御刘,晋王亲自率领随身护卫的士兵到了魏县,与刘在漳河的两岸安营扎寨。
  帝闻魏博叛,大悔惧,遣天平节度使牛存节将兵屯杨刘,为声援。会存节病卒,以匡国节度使王檀代之。
  后梁帝听说魏博这个重要军镇投降了晋王,感到十分悔恨和恐惧,于是派遣天平节度使牛存节率兵驻扎在杨刘,声援刘。不久,牛存节病死,又用匡国节度使王檀代替了他。
  [8]岐王遣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围州,霍彦威固守拒之。
  [8]岐王李茂贞派遣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包围了州,后梁将霍彦威坚守州抵御。
  [9]六月,庚寅朔,贺德伦帅将吏请晋王入府城慰劳。既入,德伦上印节,请王兼领天雄军,王固辞,曰:“比闻汴寇侵逼贵道,故亲董师徒,远来相救;又闻城中新罹涂炭,故暂入存抚。明公不垂鉴信,乃以印节见推,诚非素怀。”德论再拜曰:“今寇敌密迩,军城新有大变,人心未安,德伦心腹纲为张彦所杀殆尽,形孤势弱,安能统众!一旦生事,恐负大恩。”王乃受之。德伦师将吏拜贺,王承制以德伦为大同节度使,遣之官。德伦至晋阳,张承业留之。
  [9]六月,庚寅朔(初一),贺德伦率领将吏请求晋王入府慰劳士卒。晋王入府以后,贺德伦送上天雄军府印和天雄旌节,请求晋王兼管天雄军,晋王一再辞让说:“近来听说汴梁强寇侵逼您的军镇,所以亲自督率士卒,远道来相救;又听说城中百姓最近遭到严重残害和灾难,所以亲自暂时进城安抚一下。您却不能理解、信任,竟用印节来表示推让,这不合我的心愿。”贺德伦又一再拜谢说:“现在寇敌逼近,军营中最近又有大的变化,人心未安,我的亲信臣仆都被张彦杀死,形势十分孤弱,怎么能统率大家呢?一旦发生事情,唯恐辜负晋王的大恩。”晋王于是接受了他的印节。贺德伦带领将吏拜贺,晋王按照规制任命贺德伦为大同节度使,并派他立即赴任。贺德伦到了晋阳,被张承业留了下来。
  时银枪效节都在魏城犹骄横,晋王下令:“自今有朋党流言及暴掠百姓者,杀无赦!”以沁州刺史李存进为天雄都巡按使。有讹言摇众及强取人一钱已上者,存进皆枭首磔尸于市。旬日,城中肃然,无敢喧哗者。存进本姓孙,名重进,振武人也。
  这个时候,银枪效节都在魏州城仍然很骄横,于是晋王下令:“从今以后如有结为朋党、传播流言和以暴力掠夺百姓的人,坚决杀掉,决不宽容。”任命沁州刺史李存进为天雄都巡按使。凡有传播流言蜚语来动摇民众及用武力强夺别人一钱以上的人,李存进都砍头裂尸示众。过了十来天,城中非常安静,没有敢吵吵嚷嚷的人。李存进本姓孙,名字叫重进,振武人。
  晋王多出征讨,天雄军府事皆委判官司空决之。恃才挟势,睚眦必报,纳贿骄侈。有从子在河南,密使人召之,都虞候张裕执其使者以白王,王责曰:“自吾得魏博,庶事悉以委公,公何得见欺如是!独不可先相示邪!”揖令归第:是日,族诛于军门,以判官王正言代之。正言,郓州人也。
  晋王经常出征打仗,天雄军府的事情都委托判官司空处理。司空依仗他的才干和势力,小怨小忿都要报复,经常受贿,又很骄横奢侈。他有个侄儿在黄河以南,司空秘密派人把他召来,都虞候张裕抓住司空的使者,报告了晋王,晋王遣责司空说:“自从我得到魏博以后,日常事务都委托你来处理,你为什么如此欺骗我?难道不可以事先向我报告吗?”很客气地让他回家。就在这一天,在军门将司空的家族都杀掉。随即让判官王正言代替了他的职务。王正言是郓州人。
  魏州孔目吏孔谦,勤敏多计数,善治簿书,晋王以为支度务使。谦能曲事权要,由是宠任弥固。魏州新乱之后,府库空竭,民间疲弊,而聚三镇之兵,战于河上,殆将十年,供亿军须,未尝有阙,谦之力也。然急征重敛,使六州愁苦,归怨于王,亦其所为也。
  魏州孔目吏孔谦,勤劳敏捷,多计谋,善于管理簿记帐册,晋王任命他为支度务使。孔谦能够婉转变通,讨好有权势的要人,因此对他的宠信和任用越来越稳固。魏州新遭动乱以后,府库财物空竭,民间也很疲惫。集中并、魏、镇三镇的士卒,在黄河边作战将近十年,军队的供给从未有过短缺,这些全靠孔谦之力。然而紧急征集重敛财物,使魏博六州的百姓愁苦不堪,以致百姓归怨于晋王,也是孔谦所为。
  张彦之以魏博归晋也,贝州刺史张源德不从,北结沧德,南连刘以拒晋,数断镇、定粮道。或说晋王:“请先发兵万人取源德,然后东兼沧景,则海隅之地皆为我有。”晋王曰:“不然。贝州城坚兵多,未易猝攻。德州隶于沧州而无备,若得而戍之,则沧、贝不得往来,二垒既孤,然后可取。”乃遣骑兵五百,昼夜兼行,袭德州。刺史不意晋兵至,逾城走,遂克之,以辽州守捉将马通为刺史。
  张彦献魏博叛归晋国时,贝州刺史张源德不听从他,北面联合沧州、德州,南面连接刘来抵御晋军,曾多次断绝镇州、定州的粮路。有人劝晋王说:“请先派兵万人夺取张源德占据的贝州,然后再向东夺取沧州、景州,这样沿海一带的地方都可以归我们晋国所有。”晋王说:“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贝州城防坚固,兵士很多,不易突然袭击,德州隶属沧州,且没有防备,如能夺取并派兵防守,这样沧州、贝州就不能往来,两个州孤立之后,就可以夺取。”于是晋王派遣五百骑兵,昼夜兼行,前往袭击德州。德州刺史没想到晋军会到来,翻越城墙逃走,德州被晋军攻下,晋王任命辽州守捉将马通为德州刺史。
  秋,七月,晋人夜袭澶州,陷之。刺史王彦章在刘营,晋人获其妻子,待之甚厚,遣间使诱彦章,彦章斩其使,晋人尽灭其家。晋王以魏州将李岩为澶州刺史。
  秋季,七月,晋军在一个晚上偷袭澶州,并攻破。此时澶州刺史王彦章正在刘的军营中,晋人在城内俘获了王彦章的妻子,晋人待他们十分优厚。晋人派出秘密使者前去引诱王彦章,王彦章杀了晋使,晋人把他的全家都杀死。晋王任命魏州将领李岩为澶州刺史。
  晋王劳军于魏县,因帅百馀骑循河而上,觇刘营。会天阴晦,伏兵五千于河曲丛林间,鼓噪而出,围王数重。王跃马大呼,帅骑驰突,所向披靡。裨将夏鲁奇等操短兵力战,自午至申乃得出,亡其七骑,鲁奇手杀百馀人,伤夷遍体,会李存审救兵至,乃得免。王顾谓从骑曰:“几为虏嗤。”皆曰:“适足使敌人见大王之英武耳。”鲁奇,青州人也,王以是益爱之,赐姓名曰李绍奇。
  晋王在魏县慰劳军队,趁机率领百余骑兵沿河而上,偷偷地侦察刘的军营。此时正好遇上天气阴暗,刘在河流拐弯处的丛林中埋伏下五千多士兵,一边呼叫一边击鼓冲了出来,把晋王包围了好几层。晋王策马腾跃,大声疾呼,率领骑兵突围,所向披靡。副将夏鲁奇等手持刀剑与刘的围兵奋力战斗,从午时一直打到申时才逃出去,有七名骑兵在战斗中死亡,夏鲁奇亲手杀死百余人,他自己遍体伤痕,正好这时李存审的援兵赶到,这才得免于难。晋王回过头来对随从骑兵说:“差点儿成为俘虏被人讥笑。”骑兵们说:“这次正足以让敌人见见大王的英俊威武。”夏鲁奇是青州人。晋王因此更加喜爱他,并赐姓名叫李绍奇。
  刘以晋兵尽在魏州,晋阳必虚,欲以奇计袭取之,乃潜引兵自黄泽西去。晋人怪军数日不出,寂无声迹,遣骑觇之,城中无烟火,但时见旗帜斤循堞往来,晋王曰:“吾闻刘用兵,一步百计,此必诈也。”更使觇之,乃缚刍为人,执旗乘驴在城上耳。得城中老弱者诘之,云军去已二日矣。晋王曰:“刘长于袭人,短于决战,计彼行才及山下。”亟发骑兵追之。会阴雨积旬,黄泽道险,堇泥深尺馀,士卒援藤葛而进,皆腹疾足肿,死者什二三。晋将李嗣恩倍道先入晋阳,城中知之,勒兵为备。至乐平,糗粮且尽;又闻晋有备,追兵在后,众惧,将溃,谕之曰:“今去家千里,深入敌境,腹背有兵,山谷高深,如坠井中,去将何之!惟力战庶几可免,不则以死报君亲耳。”众泣而止。周德威闻西上,自幽州引千骑救晋阳,至土门,已整众下山,自邢州陈宋口逾漳水而东,屯于宗城。军往还,马死殆半。
  刘认为晋军都在魏州作战,晋阳城一定空虚,打算用奇计袭取晋阳,于是偷偷地率兵从黄泽出发向西开进。晋军感到刘军队好多天没有出来,寂静无声,也没有什么活动迹象,于是派出骑兵去侦察刘的军营,结果城中没有烟火,只是有时看到旗帜顺着城堞来回走动。晋王说:“我听说刘用兵,一步百计,这里面一定有诈。”于是又派出一些人去侦察,发现顺着城堞来回走动的旗帜是用草捆绑的草人打着旗帜骑着驴在城上来回走动。后来抓到城里年老体弱的人查问,都说刘军队已经离开两天了。晋王说:“刘擅长于偷袭别人,但在决战上有所欠缺,估计刘的军队刚刚走到山下。”于是晋王迅速派出骑兵去追赶刘。这时正好遇上十几天来阴雨连绵,黄泽的道路更加艰险,烂泥有一尺多深,士卒们都是拉着藤葛等树木向前推进,好多人都腹泄脚肿,有十分之二三的士卒因此而死亡。晋将李嗣恩领兵日夜兼行,抢先进入晋阳城,晋阳城内的人得知他回来,便整顿军队,防备刘的进攻。刘行到乐平时,干粮将要吃完,又听说晋阳已有防备,追兵又在后面,士卒们都感到害怕,行将溃散,刘告谕他的将士们说:“现在我们离开家乡已有一千多里,深入了敌境,前面和背后都有敌兵,这里山高谷深,就像掉在井里一样,下一步将怎么办呢?只有奋力战斗,也许可以免于不幸,否则就只能以死来回报君王、父老了。”将士们停止了哭泣。晋将周德威听说刘率军自黄泽西上,于是率领一千多骑兵从幽州出发前往援救晋阳,行至土门时,刘已经整顿部队下了山,从邢州陈宋口渡过漳河水向东而去,驻扎在宗城。刘在进军、撤军往来中,战马死掉将近一半。
  时晋军乏食,知临清有蓄积,欲据之以绝晋粮道,德威急追,再宿,至南宫,遣骑擒其斥候者数十人,断腕而纵之,使言曰:“周侍中已据临清矣!”军大骇。诘朝,德威略营而过,入临清,引军趋贝州。时晋王出师屯博州,刘军堂邑,周德威攻之,不克。翌日,军于莘县,晋军踵之,治莘城,堑而守之,自莘及河筑甬道以通馈饷;晋王营于莘西三十里,烟火相望,一日数战。
  这时,晋军缺乏军粮,刘得知临清有晋军的积蓄,打算占据临清来断绝晋军的粮道。周德威紧急追赶刘的军队,两天两夜赶到南宫,然后派出骑兵抓了刘的十多个哨兵,把他们的手腕打断以后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告诉刘说:“周德威已经占据了临清。”刘的士卒十分惊骇。第二早晨,周德威率军劫掠刘的军营而过,进入临清,刘率领部队迅速到了贝州。这时,晋王率军驻扎在博州,刘驻扎在堂邑,周德威率军攻打刘,没有攻下。第二天,刘驻扎在莘县,晋军接踵而来,刘整治莘城,挖了壕沟坚守着,并从莘城到黄河筑起了甬道,用来运送粮饷。晋王则在莘城以西三十里安下军营,两军烟火相望,每天都要打好几次仗。
  晋王爱元行钦骁健,从代州史李嗣源求之,嗣源不得已献之,以为散员都部署,赐姓名曰李绍荣。绍荣尝力战深入,剑中其面,未解,高行周救之得免。王复欲求行周,重于发言,密使人以官禄啖之,行周辞曰:“代州养壮士,亦为大王耳,行周事代州,亦犹事大王也。代州脱行周兄弟于死,行周不忍负之。”乃止。
  晋王特别喜爱元行钦的勇猛刚强,便向代州刺史李嗣源索求,李嗣源不得已,把元行钦献给晋王,晋王任命他为散员都部署。并赐给他姓名叫李绍荣。李绍荣曾深入敌军奋力作战,不幸面部被剑刺中,但他没有放松战斗,幸好高行周率军救了他,才免于一死。晋王又打算索求高行周,但难以启齿,便秘密派人去用官禄来引诱他。高行周推辞说:“代州培养的壮士也是为了大王,我侍奉代州也就同侍奉大王一样。代州人从死亡中解救了行周兄弟,我不忍心辜负了代州人。”晋王才作罢。
  [10]绛州刺史尹皓攻晋之隰州,八月,又攻慈州,皆不克。王檀与昭义留后贺攻澶州,拔之,执李岩,送东都。帝以杨师厚故将杨延直为澶州刺史,使将兵万人助刘,且招诱魏人。
  [10]绛州刺史尹皓攻打晋王的隰州,八月,又攻打慈州,都没有攻克。王檀与昭义节度使留后贺一起攻打澶州,把澶州攻克,并抓获了晋王任命的澶州刺史李岩,将他押送到东都。后梁帝任命杨师厚旧部杨延直为澶州刺史,让他率一万士卒去援助刘,并招诱魏州人前去。
  [11]晋王遣李存审将兵五千击贝州。张源德有卒三千,每夕分出剽掠,州民苦之,请堑其城以安耕耘。存审乃发八县丁夫堑而围之。
  [11]晋王派遣马步副总管李存审率领五千士卒去攻打贝州。贝州刺史张源德有三千士卒,每天夜晚出去抢劫,贝州人民甚为痛苦,请求李存审挖沟阻止他们出城骚扰,以使人民能安居耕耘。李存审便发动贝州八县的丁夫,挖堑壕把城围起来。
  刘在莘久,馈运不给,晋人数抵其寨下挑战,不出。晋人乃绝其甬道,以千余斧斩寨木,梁人惊扰而出,因俘获而还。
  刘在莘城驻守了很长时间,军粮不能运输供给,晋军曾多次到他的营寨下挑衅,刘的部队不出来。于是晋军断绝了他的甬道,一千多人手持斧刀砍伐刘的寨木,后梁的士卒惊恐地逃出营寨,被晋人俘获回去。
  帝以诏书让老师费粮,失亡多,不速战,奏:“臣比欲以奇兵捣其腹心,还取镇、定,期以旬时再清河朔。无何天未厌乱,淫雨积旬,粮竭士病。又欲据临清断其馈饷,而周杨五奄至,驰突如神。臣今退保莘县,享士训兵以俟进取。观其兵数甚多,便习骑射,诚为敌,未易轻也。苟有隙可乘,臣岂敢偷安养寇!”帝复问决胜之策,曰:“臣今无策,惟愿人给十斛粮,贼可破矣。”帝怒,责曰:“将军蓄米,欲破贼邪,欲疗饥邪?”乃遣中使往督战。
  后梁帝下诏书谴责刘劳师费粮,造成伤亡大,又不速战,刘回奏说:“我们本来计划用骑兵攻打他的心腹晋阳,回师时夺取镇、定二州,以十天为期,清除河朔一带的敌人。但天时不利,十多天阴雨连绵,军粮匮乏,士卒疲病。此后,又打算占据临清断绝晋军的粮饷,然而周德威突然来到,奔驰如神。我现在退保莘县,让士卒们一边休息一边训练,以待下一步继续作战。我看到晋军的士卒很多,又善于骑射,确实是一支强敌,从来没有敢轻视。如果有空隙可乘,我哪敢偷安养寇!”后梁帝又向刘询问取决胜利的策略,刘回答说:“我今天还没有什么好的策略,只希望能得到每人十斛粮食,这样敌人就可以打败。”后梁帝十分生气,谴责刘说:“将军你储备粮食,是准备打败敌人呢,还是打算防止饥饿呢?”于是派遣中使前往督战。
  集诸将问曰:“主上深居禁中,不知军旅,徒与少年新进辈谋之。夫兵在临机制变,不可预度。今敌尚强,与战必不利,柰何?”诸将皆曰:“胜负当一决,旷日何待!”默然,不悦,退,谓所亲曰:“主暗臣谀,将骄卒惰,吾未知死所矣!”他日,复集诸将于军门,人置河水一器于前,令饮之,众莫之测。谕之曰:“一器犹难,滔滔之河,可胜尽乎!”众失色。
  刘召集诸军将领说:“主上深居宫中,不了解军队作战,仅仅和一些新提升的年轻人商量对策。作战在于随机应变,不能预先估计。现在敌军还很强大,和他们作战一定不利于我们,怎么办呢?”诸位将领都说:“不管胜负应当决于一战,这样一直拖下去又能等到什么呢?”刘没有说话,不高兴,退下来对他亲近的人说:“主上昏暗愚昧,臣下阿谀奉承,将帅骄傲,士兵懈惰;我不知将要死在什么地方!”一天,刘在军营门口又召集诸军将领,每人面前放了一杯河水,让他们喝掉,众将领不解其中的意思。刘给们解释说:“一杯水都难以喝掉,滔滔不绝的河水难道能够穷尽吗?”诸将都吓得变了脸色。
  后数日,将万余人薄镇、定营,镇、定人惊扰。晋李存审以骑兵二千横击之,李建及以银枪千人助之,大败,奔还。晋人逐之,及寨下,俘斩千计。
  几天以后,刘率领一万多士卒逼近镇、定的军营,镇、定二州的人都感到害怕。晋将李存审率领二千骑兵拦腰击刘,李建及率领一千多银枪军前来援助,结果刘被打得大败,奔逃回去。晋军奋力追赶,一直追到刘营寨之下,俘虏和斩杀了一千多人。
  [12]刘岩逆妇于楚,楚王殷遣永顺节度使存送之。
  [12]刘岩到楚国迎接他的妻子,楚王马殷派永顺节度使马存护送他们。
  [13]乙未,蜀主以兼中书令王宗绾为北路行营都制置使,兼中书令王宗播为招讨使,攻秦州;兼中书令王宗瑶为东北面招讨使,同平章事王宗翰为副使,攻凤州。
  [13]乙未(初七),前蜀主王建任命兼中书令王宗绾为北路行营都制置使,兼中书令王宗播为招讨使,一起攻打秦州。任命兼中书令王宗瑶为东北面招讨使,同平章事王宗翰为副使,一起攻打凤州。
  [14]庚戌,吴以镇海节度使徐温为管内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两浙都招讨使、守侍中、齐国公,镇润州,以升、润、常、宣、歙、池六州为巡属,军国庶务参决如故;留徐如训居广陵秉政。
  [14]庚戌(二十二日),吴国任命镇海节度使徐温为管内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两浙都招讨使、守侍中、齐国公,镇守润州,并把升、润、常、宣、歙、池六州都作为他的巡察范围,国家的各种军政事务他都参与决策,和过去一样。把徐知训留在广陵掌管那里的政权。
  [15]初,帝为均王,娶河阳节度使张归霸女为妃,即位,欲立为后;后以帝未南郊,固辞。九月,壬午,妃疾甚,册为德妃,是夕,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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