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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晋纪二十 段译1

孝宗穆皇帝上之下永和四年(戊申、348)
  晋纪二十晋穆帝永和四年(戊申,公元348年)
  [1]夏,四月,林邑寇九真,杀士民什八九。
  [1]夏季,四月,林邑国的军队进犯九真郡,当地的士兵百姓十之八九被杀。
  [2]赵秦公韬有宠于赵王虎,欲立之,以太子宣长,犹豫未决。宣尝忤旨,虎怒曰:“悔不立韬也!”韬由是益骄,造堂于太尉府,号曰宣光殿,梁长九丈。宣见之,大怒,斩匠,截梁而去;韬怒,增之至十丈。宣闻之,谓所幸杨杯、牟成、赵生曰:“凶竖傲愎乃敢尔!汝能杀之,吾入西宫,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死,主上必临丧,吾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杯等许诺。
  [2]后赵秦公石韬受到后赵王石虎宠爱,石虎想立他为太子,可是因为已立太子石宣为长,犹豫不决。石宣曾违背后赵王的指令,石虎气愤地说:“真后悔当初没立石韬为太子!”石韬因此而更加傲慢无忌。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为宣光殿,横梁长达九丈。石宣看到后认为冒犯了他的姓名,勃然大怒,便杀掉了工匠,截断了横梁,拂袖而去。石韬对此也怒不可遏,又把横梁加长到十丈。石宣听说后,对他的亲信杨杯、牟成、赵生说:“这小子竟敢如此傲慢刚愎!你们如果能把他杀掉,我即位入主西宫后,一定把他现在占据的封国郡邑全都分封给你们。石韬死后,主上一定会亲临哀悼,到时我趁机把他也杀掉,没有不能成功的。”杨杯等人同意了。
  秋,八月,韬夜与僚属宴于东明观,因宿于佛精舍。宣使杨杯等缘猕猴梯而入,杀韬,置其刀箭而去。旦曰,宣奏之,虎哀惊气绝,久之方苏。将出临其丧,司空李农谏曰:“害秦公者未知何人,贼在京师,銮舆不宜轻出。”虎乃止,严兵发哀于太武殿。宣往临韬丧,不哭,直言“呵呵”,使举衾观尸,大笑而去。收大将军记室参军郑靖、尹武等,将委之以罪。
  秋季,八月,石韬因为和他手下的同僚在东明观夜宴,就宿于佛精舍。石宣乘机派杨杯等人爬着梯子溜进佛精舍,杀死了石韬,扔下杀人刀箭潜逃而去。第二天,石宣禀报了石韬被杀的消息,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顿时昏厥过去,许久才苏醒过来。当他正要前往参加丧事活动时,司空李农劝他说:“杀害秦公石韬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凶手尚在京师,国王的车乘不宜轻率出动。”石虎于是取消了亲临丧事的计划,命令士兵严加戒备,只在太武殿进行哀悼。石宣前往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不仅不哭,还“呵呵”窃笑,又让人揭开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尸体,然后大笑离去。他又把大将军记室参军郑清、尹武等人抓了起来,准备委罪于他们。
  虎疑宣杀韬,欲召之,恐其不入,乃诈言其母杜后哀过危;宣不谓见疑,入朝中宫,因留之。建兴人史科知其谋,告之;虎使收杨杯、牟成,皆亡去;获赵生,诘之,具服。虎悲怒弥甚,囚宣于席库,以铁环穿其颔而锁之,取杀韬刀箭舐其血,哀号震动宫殿。佛图澄曰:“宣、韬皆陛下之子,今为韬杀宣,是重祸也。陛下若加慈恕,福祚犹长;若必诛之,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虎不从。积柴于邺北,树标其上,标末置鹿卢,穿之以绳,倚梯柴积,送宣其下,使韬所幸宦者郝稚、刘霸拔其发,抽其舌,牵之登梯;郝稚以绳贯其颔,鹿卢绞上。刘霸继其手足,斫眼溃肠,如韬之伤。四面纵火,烟炎际天。虎从昭仪已下数千人登中台以观之。火灭,取灰分置诸门交道中。杀其妻子九人。宣少子才数岁,虎素爱之,抱之而泣,欲赦之,其大臣不听,就抱中取而杀之;儿挽虎衣大叫,至于绝带,虎因此发病,又废其后杜氏为庶人。诛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车裂节解,弃之漳水。其东宫以养猪牛。东宫卫士十余万人皆谪戍凉州。先是赵揽言于虎曰:“宫中将有变,宜备之。”及宣杀韬,虎疑其知而不告,亦诛之。
  石虎怀疑石宣杀害了石韬,想召见他,又怕他不来,于是便谎称他母亲杜后因悲哀过度而病危。石宣没有察觉已怀疑到了自己头上,入朝来到中宫,便被扣留了起来。建兴人史科知道石宣策划杀害石韬的计谋,告发了他们,石虎便派人去抓杨杯、牟成,但他们都逃跑了,只抓到了赵生。经过追问,他全部招供。石虎听完后更加悲痛愤怒,于是便把石宣囚禁在贮藏坐具的仓库中,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颏并上了锁,拿来杀害石韬的刀箭让他舔上面的血,石宣的哀鸣嚎叫声震动宫殿。佛图澄对石虎说:“石宣、石韬都是陛下的儿子,今天如果为了石韬被杀而再杀了石宣,这便是祸上加祸了。陛下如果能对他施以仁慈宽恕,福祚的气运尚可延长;如果一定要杀了他,石宣当化为彗星而横扫邺宫。”石虎没有听从劝说。他命令在邺城之北堆上柴草,上面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解到下边,又让石韬所宠爱的宦官郝稚、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拽着石宣的舌头,拉他登上梯子;郝稚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用辘轳绞上去。刘霸砍断他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使他被伤害的程度和石韬一样。然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石虎则跟随昭仪官以下数千人登上中台观看。火灭以后,又取来灰烬分别放在通向各个城门的十字大路当中。还杀掉了石宣的妻儿九人。石宣的小儿子刚刚几岁,石虎平素非常喜爱他,因此临杀前抱着他哭泣,意欲赦免,但手下的大臣们却不同意,从怀抱中要过来就给杀掉了。当时小孩拽着石虎的衣服大叫大闹,以至于连腰带都拽断了,石虎也因此得了大病。石虎还黜废了石宣的母后杜氏,贬其为庶人。又杀掉了石宣周围的三百人,宦官五十人,全都是车裂肢解以后,抛尸于漳水河中。石宣居住的太子东宫被改作饲养猪牛的地方。东宫卫士十多万人全都被贬谪戍卫凉州。谋杀石韬事发之前,赵揽曾对石虎说:“宫中将有变故,宜加防备。”等到石宣谋杀石韬以后,石虎怀疑他早知此事而不禀告,把他也杀了。
  [3]朝廷论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书左丞荀蕤曰:“温若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乃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无忌前将军;袁乔龙骧将军,封湘西伯。蕤,菘之子也。
  [3]东晋朝廷讨论平定蜀汉的功劳,想把豫章郡赐封给桓温。尚书左丞荀蕤说:“桓温如果再平定了黄河、洛水一带,那将用什么赏赐他呢?”于是朝廷让桓温担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为临贺郡公,让谯王司马无忌担任前将军,让袁乔出任龙骧将军,并封为湘西伯。荀蕤是荀菘的儿子。
  温既灭蜀,威名大振,朝廷惮之。会稽王昱以扬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引为心膂,与参综朝权,欲以抗温;由是与温相疑贰。
  桓温平定了蜀地以后,权威日盛,名声大振,连朝廷对他也惧怕三分。会稽王司马昱认为扬州刺史殷浩素有盛名,朝野对他都很推崇佩服,便以他作为心腹骨干,让他参与总揽朝廷权力,想以此来和桓温抗衡。从此殷浩和桓温便逐渐开始互相猜忌,进而彼此产生了异心。
  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羡为吴国内史,羲之为护军将军,以为羽翼。羡,蕤之弟;羲之,导之从子也。羲之以为内外协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浩不宜与温构隙;浩不从。
  殷浩认为征北长史荀羡和前任江州刺史王羲之历来名声不错,便提升荀羡为吴国内史,提升王羲之为护军将军,作为自己的辅佐。荀羡是荀蕤的弟弟,王羲之是王导的侄子。王羲之认为只有朝廷内外融洽团结、和谐相处,然后国家才能安定,于是就劝说殷浩不要和桓温制造隔阂,但殷浩却没有听从。
  [4]燕王有疾,召世子俊属之曰:“今中原未平,方资贤杰以经世务。恪智勇兼济,才堪任重,汝其委之,以成吾志!”又曰:“阳士秋士行高洁,忠干贞固,可托大事,汝善待之!”九月,丙申,薨。
  [4]前燕王慕容身患疾病,他召来太子慕容俊嘱咐说:“如今中原尚未平定,正是需要依靠贤良杰出人士掌管朝政的时候。慕容恪智勇双全,才能出众,你应当委他以重任,以实现我入主中原的远大志向!”又说:阳鹜具有高尚的士大夫品行,忠诚不二,坚贞不屈,可以委托他掌管大事,一定要很好地对待他!”九月,丙申(十七日),前燕王慕容去世。
  [5]赵王虎议立太子;太尉张举曰:“燕公斌有武略,彭城公遵有文德,惟陛下所择。”虎曰:“卿言正起吾意。”戎昭将军张豺曰:“燕公母贱,又尝有过;彭城公母前以太子事废,今立之,臣恐不能无微恨,陛下宜审思之!”初,虎之拔上也,张豺获前赵主曜幼女安定公主,有殊色,纳于虎,虎嬖之,生齐公世。豺以虎老病,欲立世为嗣,冀刘氏为太后,己得辅政,乃说虎曰:“陛下再立太子,其母皆出于倡贱,故祸乱相寻;今宜择母贵子孝者立之。”虎曰:“卿勿言,吾知太子处矣。”虎再与群臣议于东堂,虎曰:“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何为专生恶子,年逾二十辄欲杀父!今世方十岁,比其二十,吾已老矣。”乃与张举、李农定议,令公卿上书请立世为太子。大司农曹莫不肯署名,虎使张豺问其故,莫顿首曰:“天下重器,不宜立少,故不敢署。”虎曰:“莫,忠臣也,然未达朕意;张举、李农知朕意矣,可令谕之。”遂立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后。
  [5]后赵王石虎与群臣商议立太子。太尉张举说:“燕公石斌长于军事统治,彭城公石遵长于礼乐教化,只看陛下选择。”石虎说:“你的意见正合我意。”戎昭将军张豺则说:“燕公石斌,其母亲出身低贱,本人又曾经有过过错;彭城公石遵,其母亲以前因为太子石邃的事情被黜废,如今再立石遵为太子,我担心他对您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忌恨,愿陛下慎重考虑!”当初,石虎攻克上的时候,张豺虏获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因姿色出众,被石虎纳为妾,并深得宠爱,生下了齐公石世。眼下张豺考虑到石虎年老有病,想立石世为继承人,希望刘氏为太后,这样自己便能得以辅佐朝政。基于这种考虑,张豺劝石虎说:“陛下以前两次立太子,他们的母亲全都出身低贱,所以才导致了朝廷祸乱不断。如今应该选择母贵子孝者立为太子了。”石虎回答:“你不必说了,我知道太子该是谁了。”此后,石虎又一次和群臣在东堂商议。石虎说:“我要用三斛纯净的灰洗涮我内脏的秽恶,否则为什么我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年龄一过二十就要杀害他的父亲!如今石世年方十岁,等到他二十岁时,我已经老了!”于是便与张举、李农作出决定,命令公卿大臣们上书,请求立石世为太子。大司农曹莫不肯在上书上签名,石虎派张豺去询问原因,曹莫叩头拜首回答道:“治理天下这样的重任,不应该选择年少者,所以我不敢签名。”石虎说:“曹莫确实是忠臣,然而却没有领会朕的用意;张举、李农深知朕意,可以让他们去说明一下。”于是便确立石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后。
  [6]冬,十一月,甲辰,葬燕文明王;世子俊即位,赦境内;遣使诣建康告丧。以弟交为左贤王,左长史阳骛为郎中令。
  [6]冬季,十一月,甲辰(二十六日),安葬前燕王慕容。太子慕容俊即位,境内实行大赦。慕容俊派遣使臣到建康向东晋朝廷报告了丧事。他还任命弟弟慕容交为左贤王,任命左长史阳鹜为郎中令。
  [7]十二月,以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录尚书事蔡谟为侍中、司徒。谟上疏固让,谓所亲曰:“我若为司徒,将为后代所哂,义不敢拜也。”
  [7]十二月,东晋朝廷任命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录尚书事蔡谟为侍中、司徒。蔡谟上疏,执意推辞。他对周围比较亲近的人说:“如果我当了司徒,必将为后人所耻笑,所以按照道义我不敢接受任命。”
  五年(己酉、349)
  五年(己酉,公元349年)
  [1]春,正月,辛未朔,大赦。
  [1]春季,正月,辛未朔(疑误)。晋穆帝实行大赦。
  [2]赵王虎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宁;诸子皆进爵为王。
  [2]后赵王石虎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宁,并将儿子们的爵位全都晋升为王。
  故东宫高力等万余人谪戍凉州,行达雍城,既不在赦例,又敕雍州刺史张茂送之,茂皆夺其马,使之步推鹿车,至粮戍所。高力督定阳梁犊因众心之怨,谋作乱东归,众闻之,皆踊大呼。犊乃自称晋征东大将军,帅众攻拔下辨;安西将军刘宁自安定击之,为犊所败。高力皆多力善射,一当十余人,虽无兵甲,掠民斧,施一丈柯,攻战若神,所向崩溃;戍卒皆随之,攻陷郡县,杀长吏、二千石,长驱而东,比至长安,众已十万。乐平王苞尽锐拒之,一战而败。犊遂东出潼关,进趣洛阳。赵主虎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卫军将军张贺度等步骑十万讨之,战于新安,农等大败;战于洛阳,又败,退壁成皋。
  原来守卫石宣东宫号称“高力”的一万多人被贬戍凉州,此时已行至雍城,因为他们不在赦免的范围内,石虎又命令雍州刺史张茂继续遣送他们。张茂却乘机扣留了他们所有的马匹,让他们推着运粮的小车徒步前往凉州。高力督定阳人梁犊利用众人内心的怨恨,策划造反作乱,返回家园。众人听说后,全都跳跃欢呼。于是梁犊便自称晋朝征东大将军,率领众卫士攻克了下辨。安西将军刘宁率兵从安定出发攻打梁犊,却被梁犊打败。这些号称“高力”的卫士们全都身强力壮,善于射箭,一人足以抵挡十余人。他们虽然没有武器盔甲,但抢来老百姓的斧头,再安上一丈来长的斧柄,交战时用起来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卫士们跟随着梁犊,攻克郡县,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长驱直入,向东而来。等到抵达长安时,参加的人已达十万。乐平王石苞率领全部精锐士兵阻挡他们,但一交战就被打败。梁犊于是东出潼关,向洛阳进发。后赵国主石虎任命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领卫军将军张贺度等人的步兵、骑兵十万人前来讨伐,在新安交战,李农等大败;在洛阳交战,又被打败,只好退至成皋,坚壁防守。
  犊遂东掠荥阳、陈留诸郡,虎大惧,以燕王斌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统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讨之。弋仲将其众八千余人至邺,求见虎。虎病,未之见,引入领军省,赐以己所御食。弋仲怒,不食,曰:“主上召我来击贼,当面见授方略,我岂为食来邪!且主上不见我,我何以知其存亡邪?”虎力疾见之,弋仲让虎曰:“儿死,愁邪,何为而病?儿幼时不择善人教之,使至于为逆;既为逆而诛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儿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乱,当先忧此,勿忧贼也!犊等穷困思归,相聚为盗,所过残暴,何所能至!老羌为汝一举了之!”弋仲性狷直,人无贵贱皆汝之,虎亦不之责。于坐授使持节、征西大将军,赐以铠马。弋仲曰:“汝看老羌堪破贼否?”乃被铠跨马于庭中,因策马南驰,不辞而出。遂与斌等击犊于荥阳,大破之,斩犊首而还,讨其余党,尽灭之。虎命弋仲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进封西平郡公;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进封略阳郡公。
  梁犊于是继续东进,攻取荥阳、陈留等郡。石虎十分害怕,任命燕王石斌为大都督,掌管内外各种军事事务,统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人的部队前来讨伐。姚弋仲率领他的士兵八千多人来到了邺城,求见石虎。石虎正在患病,没有见他,而是派人把他带到领军省,用专供自己所吃的御食赏赐他。姚弋仲勃然大怒,不仅不吃,还说:“主上召唤我前来讨伐乱贼,理当向我面授计谋,难道我是为了吃一顿饭才来的吗!再说如果主上不见我,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呢?”石虎勉强支撑着病体会见了他。姚弋仲责怪石虎说:“儿子死了,很忧愁吧,要不然为什么病了呢?儿子小的时候你不选择好人教育他,这才使他长大后干出了叛逆之事;既然是因为干了叛逆之事才杀了他,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再说你已经病了很久,立为太子的儿子年龄幼小,如果你病情不见好转,天下必将大乱,这才是首先应该忧虑的,不必忧虑那些乱贼!梁犊等人因为穷困无路,思家心切才相聚成为强盗,他们在所经过的地方烧杀抢掠,能成什么事!老夫为你一举消灭他们!”姚弋仲性情耿直暴躁,对人不论贵贱高下都直呼为“你”,因此石虎也不责怪他,当即坐在座位上任命他为使持节、征西大将军,并赏赐给他铠甲、战马。姚弋仲说:“你看老夫能打败乱贼吗?”说着在庭院里就披挂盔甲,跨上战马,然后扬鞭策马,连告辞的话也没说便南驰而去。于是,姚弋仲和石斌等率部在荥阳攻打梁犊,大获全胜,斩掉梁犊的头颅返回。接着又讨伐其残余士卒,把他们也干净彻底地消灭了。石虎因此给予姚弋仲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允许他大步入朝晋见国君的特殊礼遇,并晋封他为西平郡公。任命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并晋封为略阳郡公。
  [3]始平人马勖聚兵,自称将军,赵乐平王苞讨灭之,诛三千余家。
  [3]始平人马勖纠集兵卒,自称将军。后赵乐平王石苞率兵讨伐消灭了他们,杀掉三千多家。
  [4]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击范贲,斩之,益州平。
  [4]夏季,四月,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率兵攻打范贲,将其斩杀,益州得以平定。
  [5]诏遣谒者陈沈如燕,拜慕容俊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
  [5]东晋穆帝下诏书派遣使者陈沈前往前燕,授予慕容俊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以及,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等官职。
  [6]桓温遣督护滕帅交、广之兵击林邑王文于卢容,为文所败,退屯九真。
  [6]桓温派督护滕率领交、广二州的士兵在卢容攻击林邑王范文,反被范文打败,只好撤退驻扎在九真郡。
  [7]乙卯,赵王虎病甚,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
  [7]乙卯(初九),后赵国主石虎病情恶化,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总领尚书职事;任命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他们还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刘后恶斌辅政,恐不利于太子,与张豺谋去之。斌时在襄国,遣使诈谓斌曰:“主上疾已渐愈,王须猎者,可少停也。”斌素好猎、嗜酒,遂留猎,且纵酒。刘氏与豺因矫诏称斌无忠孝之心,免官归第,使豺弟雄帅龙腾五百人守之。
  刘皇后讨厌石斌辅佐朝政,怕这样对太子不利,因此和张豺一起谋划想除掉他。当时石斌在襄国,她派遣使者前往欺骗石斌说:“主上的病情已逐渐好转,您可以稍迟些再前来。”石斌历来喜好打猎喝酒,听到这消息后,便又开始打猎纵酒。刘氏和张豺于是就假传诏令,称石斌毫无忠孝之心,将他免官归家,派张豺的弟弟张雄率宫中的龙腾卫士五百人看守他。
  乙丑,遵自幽州至邺,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万遣之,遵涕泣而去。是日,虎疾小瘳,问:“遵至未?”左右对曰:“去已久矣。”虎曰:“恨不见之!”
  乙丑(十九日),石遵从幽州来到邺城,传诏让他在朝堂接受任命,给他配备了三万宫中的亲兵,便让他回去,石遵流着眼泪走了。这天,石虎的病情稍有好转,问道:“石遵来了没有?”左右的人回答说:“已经离开很久了。”石虎说:“真痛心没有见到他!”
  虎临西阁,龙腾中郎二百余人列拜于前,虎问:“何求?”皆曰:“圣体不安,宜令燕王入宿卫,典兵马,”或言:“乞以为皇太子。”虎曰:“燕王不在内邪?召以来!”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虎曰:“促持辇迎之,当付玺绶。”亦竟无行者。寻眩而入。张豺使张雄矫诏杀斌。
  石虎来到太武殿的西阁,担任宫中护卫任务的龙腾中郎二百多人上前列队拜见。石虎问:“你们有什么请求?”众卫士回答说:“主上圣体欠安,应该让燕王石斌入宫主管警卫,典掌兵马。”有的人还说:“请求以他为皇太子。”石虎说:“燕王不在宫内吗?把他召来!”左右的人回答:“燕王因纵酒而病,不能入宫了。”石虎说:“赶快用我乘坐的车子把他接来,应当把玺印交给他。”但左右竟然始终无人行动。不一会儿,石虎因头昏目眩,只好回去了。张豺派张雄假传诏令杀掉了石斌。
  戊辰,刘氏复矫诏以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如霍光故事。侍中徐统叹曰:“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仰药而死。
  戊辰(二十二日),刘氏再次假传诏令,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就像西汉霍光辅政专权一样。侍中徐统叹息道:“祸乱将要来临了,我不必参与它。”随即服毒自杀身亡。
  己已,虎卒,太子世即位,尊刘氏为皇太后。刘氏临朝称制,以张豺为丞相;豺辞不受,请以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以慰其心,刘氏从之。
  己巳(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尊奉刘氏为皇太后。刘氏当朝行使皇帝的权力,任命张豺为丞相。张豺辞让不肯接受,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此来安抚他们,刘氏听从了。
  豺与太尉张举谋诛司空李农,举素与农善,密告之;农奔广宗,帅乞活数万家保上白,刘氏使张举统宿卫诸军围之。豺以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中外诸军事,以为己副。
  张豺找太尉张举谋划诛杀司空李农,然而张举和李农历来关系密切,就把此事悄悄地告诉了李农。李农闻讯后逃到广宗,率领乞活等残余部众数万家固守上白,刘氏派张举统领多路朝廷禁卫军队包围了他们。张豺任命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督朝廷内外的各项军务,以作为自己的副手。
  彭城王遵至河内,闻丧;姚弋仲、蒲洪、刘宁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讨梁犊还,遇遵于李城,共说遵曰:“殿下长且贤,先帝亦有意以殿下为嗣;正以末年惑,为张豺所误。今女主临朝,奸臣用事,上白相持未下,京师宿卫空虚,殿下若声张豺之罪,鼓行而讨之,其谁不开门倒戈而迎殿下者!”遵从之。
  彭城王石遵行至河内时,听到了父亲病故的丧讯。姚弋仲、蒲洪、刘宁以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在讨伐梁犊后的归途中,和石遵在李城相遇。他们一起劝石遵说:“殿下年长而且德才兼备,先帝也曾有意让殿下当继承人。正是因为他晚年昏然迷惑,才被张豺所欺误。如今女主当朝,奸臣独揽朝政,上白那里双方相持不下,京师的守卫力量空虚,殿下如果声讨张豺的罪行,击鼓进军对他进行讨伐,有谁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而迎接殿下呢!”石遵听从了劝说。
  遵自李城举兵,还趣邺,洛州刺史刘国帅洛阳之众往会之。檄至邺,张豺大惧,驰召上白之军。丙戌,遵军于荡阴,戎卒九万,石闵为前锋。耆旧、羯士皆曰:“彭城王来奔丧,吾当出迎之,不能为张豺守城也!”逾城而出,豺斩之,不能止。张离亦帅龙腾二千,斩关迎遵。刘氏惧,召张豺入,对之悲哭曰:“先帝梓宫未殡,而祸难至此!今嗣子冲幼,托之将军;将军将若之何?欲加遵重位,能弭之乎?”豺惶怖不知所出,但云“唯唯”。乃下诏,以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诸事,加黄钺、九锡。己丑,遵至安阳亭,张豺惧而出迎,遵命执之。庚寅,遵擐甲曜兵,入自凤阳门,升太武前殿,擗踊尽哀,退如东阁。斩张豺于平乐市,夷其三族。假刘氏令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于是遵即位,大赦,罢上白之围。辛卯,封世为谯王,废刘氏为太妃;寻皆杀之。
  石遵自李城发兵,掉头直奔邺城。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他会合。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十分害怕,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返回。丙戌(十一日),石遵的部队驻扎在荡阴,士兵达九万人,石闵为前锋。张豺打算出去拦截,但邺城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和羯族士兵都说:“彭城王前来奔丧,我们应当出城迎接他,再也不能为张豺守城了!”于是纷纷翻越城墙跑了出来,张豺虽然以杀头来制止,但也不能奏效。就连张离也率领龙腾卫士二千人,冲破关卡,准备迎接石遵。刘氏十分恐惧,召张豺来到宫中,裴痛地对他边哭边说:“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而祸乱就到了这种地步!如今太子年幼,只能依靠将军您了。将军您打算怎么办呢?我想给石遵加封显赫的官位,这样能安抚住他吗?”张豺这时也十分惊慌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说:“是的是的。”于是刘氏便发下诏令,任命石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并给予他以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己丑(十四日),石遵抵达安阳亭,张豺十分害怕,出来迎接,石遵命令拘捕了他。庚寅(十五日),石遵身穿铠甲,炫耀武力,从凤阳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前殿,捶胸顿足,宣泄悲哀,然后退至东阁。在平乐市杀了张豺,还灭了他的三族。石遵借刘氏之令说:“太子年幼,之所以立他为太子,那是先帝个人的情义所致。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应当以石遵为继位人。”于是石遵便即皇帝位,实行大赦,并解除了对上白的包围。辛卯(十六日),封石世为谯王,废黜刘氏为太妃。过了不久,便把他们全都杀了。
  李农来归罪,使复其位。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沛王冲为太保,乐平公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琨为大将军,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李农前来归附谢罪,石遵让他官复原位。尊奉石遵的母亲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原来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被立为皇太子。任命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任武兴公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甲午,邺中暴风拔树,震电,雨雹大如盂升。太武晖华殿灾,及诸门观阁荡然无余,乘舆服御,烧者太半,金石皆尽,火月余乃灭。
  甲午(十九日),邺城内狂风拔树,雷电交加,下的冰雹像盂钵和粮升一样大。太武殿、晖华殿发生火灾,波及到许多门观亭阁,烧得荡然无存,皇宫的车乘服饰,也被烧了大半,金银玉石之类,全都损失殆尽。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月才灭。
  时沛王冲镇蓟,闻遵杀世自立,谓其僚佐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沭坚戍幽州,帅众五万自蓟南下,传檄燕、赵,所在云集;比至常山,众十余万,军于苑乡;遇遵赦书,冲曰:“皆吾弟也;死者不可复追,何为复相残乎!吾将归矣。”其将陈暹曰:“彭城篡弑自尊,为罪大矣!王虽北旆,臣将南辕,俟平京师,擒彭城,然后奉迎大驾。”冲乃复进。遵驰遣王擢以书喻冲,冲弗听。遵使武兴公闵及李农帅精卒十万讨之,战于平棘,冲兵大败;获冲于元氏,赐死;坑其士卒三万余人。
  当时沛王石冲正在镇守蓟城,当听说石遵杀掉了石世自立以后,就对辅佐他的同僚们说:“石世是秉承先帝的旨意继位的,石遵专横地把他废黜并杀掉,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命令内外严加戒备,我要亲自出征去讨伐他!”于是石冲留下宁北将军沭坚守卫幽州,自己率领五万士兵自蓟城南下,并将讨伐檄文传递到燕、赵之地。他每到一地,人们都云集而来,等到抵达常山,兵众已有十多万。驻扎在苑乡时,石冲见到了石遵实行大赦的诏书,他说:“石世、石遵都是我的弟弟,死去的已无法复生,为什么还要再互相残杀呢!我要返回去了。”石冲手下的将领陈暹却说:“彭城王石遵杀君夺位,自立为帝,罪大恶极!虽然君主您要挥旗北返,但我还将继续南进,等到平定了京师,擒获了彭城王,然后再来恭迎您的大驾。”听到这话,石冲又改变了主意,于是继续前进。石遵急速派王擢送信劝说石冲,但石冲没有听从。石遵便派武兴公石闵及李农率领精锐士卒十万人讨伐石冲。双方在平棘交战,石冲的军队大败。他本人在元氏县被擒。石遵赐他自杀,并活埋了石冲手下的士卒三万多人。
  武兴公闵言于遵曰:“蒲洪,人杰也;今以洪镇关中,臣恐秦、雍之地非国家之有。此虽先帝临终之命,然陛下践阼,自宜改图。”遵从之,罢洪都督,余如前制。洪怒,归枋头,遣使来降。
  武兴公石闵对石遵进言说:“蒲洪是杰出的人才,如今让他镇守关中,我恐怕秦州、雍州之地就不再会归赵国所有了。让蒲洪镇守关中虽然是先帝临终前的指令,然而如今陛下登位,自然应当改变谋略。”石遵听从了进言,罢免了蒲洪的都督官职,其他的官职待遇则一如从前。蒲洪对此感到愤怒,回到枋头后,便派使者前来向东晋投降。
  燕平狄将军慕容霸上书于燕王俊曰:“石虎究凶极暴,天之所弃,余烬仅存,自相鱼肉。今中国倒悬,企望仁恤,若大军一振,势必投戈。”北平太守孙兴亦表言:“石氏大乱,宜以时进取中原。”俊以亲遭大丧,弗许。霸驰诣龙城,言于俊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万一石氏衰而复兴,或有英雄据其成资,岂惟失此大利,亦恐更为后患。”俊曰:“邺中虽乱,邓恒据安乐,兵强粮足,今若伐赵,东道不可由也,当由卢龙;卢龙山径险狭,虏乘高断要,首尾为患,将若之何?”霸曰:“恒虽欲为石氏拒守,其将士顾家,人怀归志,若大军临之,自然瓦解。臣请为殿下前驱,东山徒河,潜趣令支,出其不意,彼闻之,势必震骇,上不过闭门自守,下不免弃城逃溃,何暇御我哉!然则殿下可以安步而前,无复留难矣。”俊犹豫未决,以问五材将军封奕,对曰:“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敌弱则用势。是故以大吞小,犹狼之食豚也;以治易乱,犹日之消雪也。大王自上世以来,积德累仁,兵强士练。石虎极其残暴,死未瞑目,子孙争国,上下乖乱。中国之民,坠于涂炭,延颈企踵以待振拔。大王若扬兵南迈,先取蓟城,次指邺都,宣耀威德,怀抚遗民,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凶党将望旗冰碎,安能为害乎!”从事中郎黄泓曰:“今太白经天,岁集毕北,阴国受命,此必然之验也,宜速出师,以承天意。”折冲将军慕舆根曰:“中国之民困于石氏之乱,咸思易主以救汤火之急,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自武宣王以来,招贤养民,务农训兵,正俟今日。今时至不取,更复顾虑,岂天意未欲使海内平定邪,将大王不欲取天下也?”俊笑而从之。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余万,讲武戒严,为进取之计。
  前燕平狄将军慕容霸给前燕王慕容俊上书说:“石虎穷凶极恶,残暴无比,已被上天所抛弃。其仅存的一点残余,还自相鱼肉残食。如今中原之国危难至极,人们急切盼望以仁爱安恤,如果您统率大军奋起,石氏的士兵势必会放下武器。”北平太守孙兴也上表说:“眼下石氏内部大乱,应当不失时机地进取中原。”慕容俊考虑到先帝大丧刚刚过去,没有答应。慕容霸急忙来到龙城,对慕容俊进言说:“难以得到而容易失去的东西,是时机。万一石氏由衰败转而复兴,抑或出现英雄之辈占据了他们已有的积聚,这岂止是痛失大利,更恐怕是给我们留下了后患。”慕容俊说:“邺城中虽已大乱,但邓桓占据着安乐,兵力强大粮草充足,如今若要讨伐赵国,东面的道路无法通过,只能经由卢龙。然而卢龙的山路险峻狭隘,敌人如果居高山之势把我们的部队拦腰截断,则首尾受敌,那将怎么办呢?”慕容霸说:“邓桓虽然想为石氏抵抗坚守,但其将士念家,人怀归心,如果我们的大军一到,他们自然就会土崩瓦解。我请求率部作为殿下的前锋,东出徒河,暗赴令支,出其不意。等到他们闻讯后,势必感到震惊,这时,其上策不过是闭门固守而已,下策就不免要弃城溃逃了,哪有功夫抵抗我呢!然而殿下却可以慢慢前进,这样就不会出现被截留围困的灾难了。”慕容俊仍然犹豫不决,以此去询问五材将军封奕,封奕对他说:“用兵之道,在于碰到强大的敌人就用智取,碰到软弱的敌人就用势夺。所以以大吞小,就像狼吃小猪一样;拨乱反正,就像太阳融化积雪一样。大王自先帝在世以来,积累道德仁义,士兵强悍武器精良。石虎则因残暴至极,死未瞑目,其子孙便争夺天下,上下一片混乱。中原地区的百姓,落入水深火热的深渊,翘首盼望起兵拯救。大王如果率兵南进,先攻取蓟城,再直指邺城,炫耀威力,弘扬道德,关怀安抚亡国之民,有谁能不扶老携幼迎接大王呢?石氏那些凶残的党羽必将是一望见大王的旗帜就像冰块破碎一样倾刻崩溃,怎么还能继续为害呢?”从事中郎黄泓说:“如今太白星中天可见,木星停留在毕宿之北,这正是北方之国必然接受天命的应验。大王应尽快出师,以禀承天意。”折冲将军慕舆根说:“中原地区的百姓久困于石氏的祸乱,全都想改换君主以摆脱水深火热的危急苦难,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不能丧失。我国自武宣王慕容以来,广招贤士,养育百姓,致力农耕,训练士兵,等待的正是今天。如今时机已到,如果弃而不用,顾虑再三,难道是天意不想使海内安定,还是大王不想夺取天下呢?”慕容俊笑着听从了他们的劝告。任命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称之为“三辅”。任命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择精兵二十多万,讲习武艺,进入临战状态,为进攻石氏做准备。
  [8]六月,葬赵王虎于显原陵,庙号太祖。
  [8]六月,后赵国主石虎被安葬在显原陵,上庙号为太祖。
  [9]桓温闻赵乱,出屯安陆,遣诸将经营北方。赵扬州刺史王浃举寿春降;西中郎将陈逵进据寿春。征北大将军褚裒上表请伐赵,即日戒严,直指泗口。朝议以裒事任贵重,宜先遣偏师。裒奏言:前已遣督护王颐之等径造彭城,后遣督护麋嶷进据下邳,今宜速发,以成声势。”秋,七月,加裒征讨大都督,督徐、兖、青、扬、豫五州诸军事。裒帅众三万,径赴彭城,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千计。
  [9]桓温听说后赵国大乱,便出兵驻扎安陆,派遣手下几员大将去开创北方。后赵的扬州刺史王浃拱手让出寿春投降。桓温手下的西中郎将陈逵占据了寿春。征北大将军褚裒向晋朝廷上表,请求讨伐后赵,并从当天开始进入临战的戒备状态,目标直指泗口。朝廷商议考虑到褚裒肩负着镇守京口的重大责任,不应过于深入,而应当先派遣其他部分的军队出征。褚裒上书奏言:“前已派前锋督护王颐之等人直接前往彭城,后又派督护麋嶷进据下邳,如今应该迅速发兵,以造成强大的声势。”秋季,七月,朝廷授予褚裒征讨大都督,监督徐、兖、青、扬、豫五州的各种军务。褚裒率领三万兵众,直接开赴彭城,北方地区投降归附的士人百姓日以千计。
  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光禄大夫蔡谟独谓所亲曰:“胡灭诚为大庆,然恐更贻朝廷之忧。”其人曰:“何谓也?”谟曰:“夫能顺天乘时济群生于艰难者,非上圣与英雄不能为也,自余则莫若度德量力。观今日之事,殆非时贤所及,必将经营分表,疲民以逞;既而才略疏短,不能副心,财殚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忧及朝廷乎!”
  东晋朝野上下都认为光复中原指日可待,只有光禄大夫蔡谟对和他亲近的人说:“胡人被消灭确实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然而恐怕这更给朝廷带来了忧患。”听的人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蔡谟答道:“能够顺应天意、掌握时机把百姓从艰难困苦中拯救出来的事业,如果不是最杰出的圣人和英雄是不能承担的。不如老老实实地衡量一下自己的德行与力量。反观如今讨伐赵国之事,恐怕不是当今的贤达之辈就能办成的。结果只能步步为营,分兵攻守,这是以劳民伤财为代价,来炫耀个人的志向。最后会因为才能和见识粗陋平庸,难以遂心,财力耗尽,智慧和勇气全都变得窘困,怎么能不给朝廷带来忧患呢!”
  鲁郡民五百余家相与起兵附晋,求援于褚裒,裒遣部将王龛、李迈将锐卒三千迎之。赵南讨大都督李农帅骑二万与龛等战于代陂,龛等大败,皆没于赵。八月,裒退屯广陵。陈逵闻之,焚寿春积聚,毁城遁还。裒上疏乞自贬,诏不许;命裒还镇京口,解征讨都督。时河北大乱,遗民二十余万口渡河欲来归附,会裒已还,威势不接,皆不能自拔,死亡略尽。
  鲁郡的五百多家百姓相聚起兵,归附东晋,他们向褚裒求援,褚裒派部将王龛、李迈率领精锐士兵三千人去迎接他们。后赵的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和王龛等在代陂交战,王龛等大败,都被后赵俘获。八月,褚裒后退驻扎在广陵。陈逵听说后,把寿春城里贮存的粮草武器付之一炬,破坏了城池,然后逃了回去。褚裒主动上疏请求贬职处分,穆帝下诏不予同意,命令褚裒回去继续镇守京口,解除了他征讨都督的职务。这时黄河以北大乱,二十多万晋朝遗民渡过黄河,要来归附东晋。但褚裒正好在这时已回到了京口,声威气势已去,不能接应,结果遗民们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不能自救,几乎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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