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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晋纪二十六 段译2

  东晋诏令冠军将军、南郡相刘波率领八千兵众救援襄阳,刘波畏惧前秦,不敢前进。朱序屡屡出战,攻破前秦的军队,秦兵逐渐远退,朱序不再设防。二月,襄阳督护李伯护秘密地派他的儿子到前秦去表示忠诚,请求作为内应。长乐公苻丕命令各路部队进攻襄阳。戊午(疑误),攻克了襄阳,抓获了朱序,把他送至长安。前秦王苻坚因为朱序能够保持气节,授官度支尚书。认为李伯护不忠诚,把他杀掉了。
  秦将军慕容越拔顺阳,执太守谯国丁穆。坚欲官之,穆固辞不受。坚以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配兵一万,镇襄阳,选其才望,礼而用之。
  前秦将军慕容越攻下顺阳,抓获了太守、谯国人丁穆。苻坚想给他授官,丁穆固执地推辞不接受。苻坚任命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给他配备了一万兵力,镇守襄阳,选拔当地有才能名望的人,给予礼遇,并加以任用。
  桓冲以襄阳陷没,上疏送章节,请解职;不许。诏免刘波官,俄复以为冠军将军。
  桓冲因为襄阳沦陷覆没,上疏要求送还印章符节,请求解除他的职务,没有被允许。朝廷下达诏令,免除刘波的官职,不久又任命他为冠军将军。
  [3]秦以前将军张蚝为并州刺史。
  [3]前秦任命前将军张蚝为并州刺史。
  [4]兖州刺史谢玄帅众万余救彭城,军于泗口,欲遣间使执戴而不可得;部曲将田泓请没水潜行趣彭城,玄遣之。泓为秦人所获,厚赂之,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我单行来报,为贼所得,勉之!”秦人杀之。彭超置辎重于留城,谢玄扬声遣后军将军何谦向留城。超闻之,释彭城围,引兵还保辎重。戴帅彭城之众,随谦奔玄,超遂据彭城,留兖州治中徐褒守之,南攻盱眙。俱难克淮阴,留邵保戍之。
  [4]兖州刺史谢玄率领一万多兵众救援彭城,驻扎在泗口,想要派遣伺机行事的使者去向戴报告,但找不到合适的人。军中将领田泓请求潜水去彭城,谢玄派他去了。田泓被前秦人抓获,前秦人送给他很多财物,让他报告说南军已经失败。田泓佯装同意,但到达后却告诉城里的人说:“南军快要到达了,我独自前来报告,被敌人抓获,你们努力吧!”前秦人把田泓杀掉了。彭超在留城准备了轻重装备,谢玄扬言派遣后军将军何谦开赴留城。彭超听说后,放弃了对彭城的包围,率兵返回留城保护轻重装备。戴率领彭城的部众,跟随何廉投奔谢玄,彭超于是占据彭城,留下兖州治中徐褒守卫彭城、彭超南攻盱眙。俱难攻克了淮阴,留下邵保戍守。
  [5]三月,壬戌,诏以“疆易多虞,年谷不登,其供御所须,事从俭约;九亲供给,众官廪俸,权可减半。凡诸役费,自非军国事要,皆宜停省。”
  [5]三月,壬戌(初十),东晋下达诏令认为:“边境多有忧患,谷物收成不佳,供奉御用所需,一律应该节简;九族的供给,百官的粮俸,暂且减掉一半。各种劳役费用,如果不是关系到军队和国家事务的关键,全都应该停止支出以求节省。”
  [6]癸未,使右将军毛虎生帅众三万击巴中,以救魏兴。前锋督护赵福等至巴西,为秦将张绍等所败,亡七千余人。虎生退屯巴东。蜀人李乌聚众一二万,围成都以应虎生,秦王坚使破虏将军吕光击灭之。夏,四月,戊申,韦锺拔魏兴,吉挹引刀欲自杀,左右夺其刀;会秦人至,执之,挹不言不食而死。秦王坚叹曰:“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彦远洁己于后,吉祖冲闭口而死,何晋氏之多忠臣也!”挹参军史颖得归,得挹临终手疏,诏赠益州刺史。
  [6]癸未(疑误),东晋派右将军毛虎生率领三万兵众攻打巴中,用以救援魏兴。前锋督护赵福等人抵达巴西后,被前秦将领张绍等打败,损失七千多人。毛虎生退到巴东驻扎。蜀人李乌聚集了二万兵众,包围了成都以响应毛虎生,前秦国王苻坚派破虏将军吕光攻打并消灭了他们。夏季,四月,戊申(二十六日),韦钟攻下了魏兴,吉挹正要拔刀自杀,左右的人夺下了他的刀。恰好这时前秦人到达,抓获了他,吉挹一言不发,粒米不进而死亡。前秦王苻坚感叹地说:“前有周不示屈服,后有丁穆洁身自好,如今吉挹又闭口而死,为什么晋朝有这么多的忠臣呢!”吉挹的参军史颖逃了回来,东晋朝廷得到了吉挹临终前亲笔写下的奏疏,下达诏令追赠他为益州刺史。
  [7]秦毛当、王显帅众二万自襄阳东会俱难、彭超攻淮南。五月,乙丑,难、超拔盱眙,执高密内史毛之。秦兵六万围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去广陵百里;朝廷大震,临江列戍,遣征虏将军谢石帅舟师屯涂中。石,安之弟也。
  [7]前秦毛当、王显率领二万兵众从襄阳东进,与俱难、彭超会合后攻打淮河以南地区。五月,乙丑(十四日),俱难、彭超攻下了盱眙,抓获了高密内史毛之。前秦的六万军队在三阿包围了幽州刺史田洛,离广陵只有一百里。东晋朝廷十分震惊,沿长江布署了戍卫力量,派遣征虏将军谢石率领水军驻扎在涂中。谢石是谢安的弟弟。
  右卫将军毛安之等帅众四万屯堂邑。秦毛当、毛盛帅骑二万袭堂邑,安之等惊溃。兖州刺史谢玄自广陵救三阿。丙子,难、超战败,退保盱眙。六月,戊子,玄与田洛帅众五万进攻盱眙,难、超又败,退屯淮阴。玄遣何谦等帅舟师乘潮而上,夜,焚淮桥。邵保战死,难、超退屯淮北。玄与何谦、戴、田洛共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难、超北走,仅以身免。谢玄还广陵,诏进号冠军将军,加领徐州刺史。
  东晋右卫将军毛安之等率领四万兵众驻扎在堂邑。前秦毛当、毛盛率领二万骑兵攻袭堂邑,毛安之等惊慌溃逃。兖州刺史谢玄从广陵出发救援三阿。丙子(二十五日),俱难、彭超战败,退守盱眙。六月,戊子(初七),谢玄与田洛率领五万兵众进军攻打盱眙,俱难、彭超又被打败,退到淮阴驻扎。谢玄派何谦等人率领水军趁着涨潮沿河而上,夜间焚烧了淮桥。邵保战死,俱难、彭超后退驻扎于淮河以北。谢玄与何谦、戴、田洛一起追击他们,在君川交战,又大败了他们。俱难、彭超向北逃跑,仅仅逃脱了性命。谢玄返回广陵,朝廷下达诏令,晋升他的封号为冠军将军,授予兼领徐州刺史的官职。
  秦王坚闻之,大怒。秋,七月,槛车征超下廷尉,超自杀。难削爵为民。
  前秦王苻坚听说此事,勃然大怒。秋季,七月,派囚车去征召彭超,要将他送交廷尉,彭超自杀。俱难被免除爵位降为庶民。
  以毛当为徐州刺史,镇彭城;毛盛为兖州刺史,镇湖陆;王显为扬州刺史,戌下。
  苻坚任命毛当为徐州刺史,镇守彭城;毛盛为兖州刺史,镇守湖陆;王显为扬州刺史,戍守下。
  谢安为宰相,秦人屡入寇,边兵失利,安每镇之以和静。其为政,务举大纲,不为小察。时人比安于王导,而谓其文雅过之。
  谢安做宰相时,前秦人屡屡进犯,进境的军队失利,而谢安却总是以沉着、平和的态度使大家镇静。他的施政方法,是务举大纲,不拘泥于小事。当时的人把谢安与王导相提并论,但认为谢安的文雅要超过王导。
  [8]八月,丁亥,以左将军王蕴为尚书仆射,顷之,迁丹阳尹。蕴自以国姻,不欲在内,苦求外出,复以为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会稽内史。
  [8]八月丁亥(初七),东晋任命左将军王蕴为尚书仆射。不久,又提升为丹阳尹。王蕴认为自己是皇后的父亲,不想在朝廷内任职,苦苦请求到外地去,朝廷又任命他为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会稽内史。
  [9]是岁,秦大饥。
  [9]这一年,前秦发生严重饥荒。
  五年(庚辰、380)
  五年(庚辰,公元380年)
  [1]春,正月,秦王坚复以北海公重为镇北大将军,镇蓟。
  [1]春季,正月,前秦王苻坚又任命北海公苻重为镇北大将军,镇守蓟城。
  二月,作教武堂于渭城,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授诸将,秘书监朱肜谏曰:“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什得其八,虽江南未服,盖不足言。是宜稍偃武事,增修文德。乃更始立学舍,教人战斗之术,殆非所以驯致升平也。且诸将皆百战之余,何患不习于兵,而更使受教于书生,非所以强其志气也。此无益于实而有损于名,惟陛下图之!”坚乃止。
  二月,前秦在渭城建造了教武堂,命令太学生中明悉阴阳兵法的人教授众将领,秘书监朱肜劝谏苻坚说:“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十得其八,虽然长江以南尚未征服,但不足挂齿。这时应该逐渐偃息战事,增加修行文德。然而刚刚开始建立学宫,就教人征战之术,这大概不是招致天下升平的办法。况且众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为什么还担心他们不熟悉军事,反而让他们受教于书生,这不是用来提高他们志气的办法。此事没有实际的好处,又损害了声名,愿陛下考虑!”于是苻坚停止了这种做法。
  [2]秦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洛,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牛,射洞犁耳;自以有灭代之功,求开府仪同三司不得,由是怨愤。三月,秦王坚以洛为使持节、都督益·宁·西南夷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使自伊阙趋襄阳,溯汉而上。洛谓官属曰:“孤,帝室至亲,不得入为将相,而常摈弃边鄙;今又投之西裔,复不听过京师,此必有阴计,欲使梁成沈孤于汉水耳!”幽州治中平规曰:“逆取顺守,汤、武是也;因祸为福,桓、文是也。主上虽不为昏暴,然穷兵黩武,民思有所息肩者,十室而九。若明公神旗一建,必率土云从。今跨据全燕,地尽东海,北总乌桓、鲜卑,东引句丽、百济,控弦之士不减五十余万,柰何束手就征,蹈不测之祸乎!”洛攘袂大言曰:“孤计决矣,沮谋者斩!”于是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以平规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贞为左长史,辽东太守赵赞为左司马,昌黎太守王为右司马,辽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杰、牧官都尉魏敷等为从事中郎。分遣使者征兵于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新罗、休忍诸国,遣兵三万助北海公重戍蓟。诸国皆曰:“吾为天子守藩,不能从行唐公为逆。”洛惧,欲止,犹豫未决。王、王琳、皇甫杰、魏敷知其无成,欲告之;洛皆杀之。吉贞、赵赞曰:“今诸国不从,事乖本图,明公若惮益州之行者,当遣使奉表乞留,主上亦不虑不从。”平规曰:“今事形已露,何可中止!宜声言受诏,尽幽州之兵,南出常山,阳平公必效迎,因而执之,进据冀州;总关东之众以图西土,天下可指麾而定也!”洛从之。夏,四月,洛帅众七万发和龙。
  [2]前秦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勇猛而又大力无比,能坐在那里制服奔牛,射穿坚硬而厚实的犁耳铁,自以为有消灭代国的功劳,要求开府仪同三司的资格,没有得到,因此便怨恨愤怒。三月,前秦王苻坚任命苻洛为使持节,都督益、宁、西南夷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让他从伊阙开赴襄阳,逆汉水而上。苻洛对他的官属们说:“我是王室的至亲,不能进入朝廷成为将相,而一直被摈弃在边远之地。如今又把我投向西陲,还不让我路经京师,这里边一定有阴谋诡计,是想让梁成把我葬身于汉水!”幽州治中平规说:“逆取顺守,商汤、周武就是这样;因祸为福,齐桓、晋文就是这样。主上虽然还没干昏庸暴虐之事,然而穷兵黩武,百姓中盼望安身休息一下的人,十有九家。如果明公将神旗一竖,境域之内的百姓一定会随从如云。如今您横跨占据全燕,囊括东海,北边统领着乌桓、鲜卑,东面带领着高句丽、百济,士兵不下五十多万,为什么要束手服从征召,迈向不测之祸呢!”苻洛捋起袖子大声说:“我的主意已定,反对者斩首!”于是苻洛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任命平规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贞为左长史,辽东太守赵为左司马,昌黎太守王为右司马,辽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杰、牧官都尉魏敷等人为从事中郎。分别派遣使者到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新罗、休忍各国征召军队,派出三万兵力协助北海公苻重戍守蓟城。各国都说:“我们为天子守卫藩地,不能跟从行唐公苻洛作乱。”苻洛害怕了,想停手不干,又犹豫不决。王、王琳、皇甫杰、魏敷知道苻洛终将无成,想要告发他,苻洛把他们全都杀掉了。吉贞、赵说:“如今各国都不跟从,事情与我们的本意相背。明公您如果是因为害怕前往益州,应当派遣使者进奉表章,请求留下,主上也不会不加考虑地拒绝。”平规说:“如今事情的形迹已经败露,怎么能半途而废!应该声称接受诏令,实则带领幽州的全部军队,南出常山,阳平公苻融一定会远道迎接,乘势将他擒获,进军占据冀州,统领关东兵众以图谋西边的领土,天下弹指间就可以平定!”苻洛听从了平规的意见。夏季,四月,苻洛率领七万兵众从和龙出发。
  秦王坚召群臣谋之,步兵校尉吕光曰:“行唐公以至亲为逆,此天下所共疾。愿假臣步骑五万,取之如拾遗耳。”坚曰:“重、洛兄弟,据东北一隅,兵赋全资,未可轻也。”光曰:“彼众迫于凶威,一时蚁聚耳。若以大军临之,势必瓦解,不足忧也。”坚乃遣使让洛,使还和龙,当以幽州永为世封。洛谓使者曰:“汝还白东海王,幽州褊狭,不足以容万乘,须王秦中以承高祖之业。若能迎驾潼关者,当位为上公,爵归本国。”坚怒,遣左将军武都窦冲及吕光帅步骑四万讨之;右将军都贵驰传诣邺,将冀州兵三万为前锋;以阳平公融为征讨大都督。
  前秦国王苻坚召集群臣商议此事,步兵校尉吕光说:“行唐公苻洛凭借王室至亲的身份作乱,这是天下人所共同痛恨的。愿您为臣配备五万步、骑兵,擒获他如同拣拾遗物那样容易。”苻坚说:“苻重、苻洛兄弟,占据着整个东北地区,兵员、赋税全都有所依凭,不可轻视。”吕光说:“他的兵众是迫于凶狠的威慑,才一时像蚂蚁一样聚集起来的。如果大军前往,势必瓦解,不值得忧虑。”苻坚于是便派使者去责备苻洛,让他返回和龙,许诺当会把幽州作为他世代承袭的封地。苻洛对使者说:“你回去告诉东海王苻坚,幽州地域狭小,不足以容纳万乘之主,我必须在秦中称王以继承高祖苻健的大业。如果他能亲自到潼关迎接大驾的话,我就让他位在上公,封爵后回归本国。”苻坚听了这话后十分愤怒,派左将军、武都人窦冲以及吕光率领四万步、骑兵讨伐苻洛,派右将军都贵驰马急行,到邺城,统率冀州的三万军队作为前锋,任命阳平公苻融为征讨大都督。
  北海公重悉蓟城之众与洛会,屯中山,有众十万。五月,窦冲等与洛战于中山,洛兵大败,生擒洛,送长安。北海公重走还蓟,吕光追斩之。屯骑校尉石越自东莱帅骑一万,浮海袭和龙,斩平规,幽州悉平。坚赦洛不诛,徙凉州之西海郡。
  北海公苻重率领蓟城的全部兵众与苻洛会合,驻扎在中山,共有兵众十万。五月,窦冲等与苻洛在中山交战,苻洛的军队大败,苻洛被活捉,送至长安。北海公苻重逃回蓟城,吕光追击并斩杀了他。屯骑校尉石越从东莱率领一万骑兵,渡海袭击和龙,斩杀了平规,幽州全部被平定。苻坚赦免了苻洛,没有诛杀他,把他迁徙到凉州的西海郡。
  臣光曰:夫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为治,况他人乎!秦王坚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于为逆,行险徼幸,虽力屈被擒,犹不忧死,乱何自而息哉!《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诗》云:“毋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虐,无俾作慝。”今坚违之,能无亡乎!
  臣司马光曰:有功不赏,有罪不杀,就是尧、舜也不能实现大治,何况是其他人呢!前秦王苻坚每次擒获了反叛作乱的人就宽赦他们,从而使他的臣下对叛逆作乱习以为常,干险恶的勾当还心存侥幸,即便是力量不足被擒获,也不用担心被杀,这样祸乱从哪儿能停息呢!《尚书》曰:“以威胜爱,必定成功;以爱胜威,必定失败。”《诗经》云:“别听狡诈欺骗的话,警惕两面三刀;制止暴虐与劫掠,不使作恶把人欺。”如今苻坚违背了这些话,怎能不灭亡呢!
  [3]朝廷以秦兵之退为谢安、桓冲之功,拜安卫将军,与冲皆开府仪同三司。
  [3]东晋朝廷认为前秦军队的溃退是谢安、桓冲的功劳,给谢安授官卫将军,与桓冲都开府仪同三司。
  [4]六月,甲子,大赦。
  [4]六月,甲子(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
  [5]丁卯,以会稽王道子为司徒;固让不拜。
  [5]丁卯(二十二日),东晋任命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司徒,司马道子坚持辞让,不接受。
  [6]秦王坚召阳平公融为侍中、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以征南大将军、守尚书令、长乐公丕为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牧。坚以诸氐种类繁滋,秋,七月,分三原、九、武都、、雍氐十五万户,使诸宗亲各领之,散居方镇,如古诸侯。长乐公丕领氐三千户,以仇池氐酋射声校尉杨膺为征东左司马,九氐酋长水校尉齐午为右司马,各领一千五百户,为长乐世卿。长乐郎中令略阳垣敞为录事参军,侍讲扶风韦斡为参军事,申绍为别驾。膺,丕之妻兄也;午,膺之妻父也。八月,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为平州刺史,镇龙城,中书令梁谠为幽州刺史,镇蓟城。抚军将军毛兴为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河州刺史,镇罕。长水校尉王腾为并州刺史,镇晋阳。河、并二州各配氐户三千。兴、腾并苻氏婚姻,氐之崇望也。平原公晖为都督豫·洛·荆·南兖·东豫·阳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洛阳。移洛州刺史治丰阳。钜鹿公睿为雍州刺史。各配氐户三千二百。
  [6]前秦王苻坚征召阳平公苻融为侍中、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任命征南大将军、守尚书令、长乐公苻丕为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牧。苻坚考虑到众氐族种族滋长繁杂,秋季,七月,将三原、九、武都、、雍氐的十五万户氐族人划分开来,让自己的各个亲属分别统领,散居一方,如同古代的诸侯国一样。长乐公苻丕统领了三千户氐族,任命仇池的氐族酋长、射声校尉杨膺为征东左司马,九的氏族酋长、长水校尉齐午为右司马,让他们各自统领一千五百户,作为长乐世代承袭的卿大夫。任命长乐郎中令、略阳人垣敞为录事参军,侍讲、扶风人韦为参军事,申绍为别驾。杨膺是苻丕妻子的哥哥;齐午是扬膺妻子的父亲。八月,在幽州分置平州,任命石越为平州刺史,镇守龙城。任命中书令梁谠为幽州刺史,镇守蓟城。任命抚军将军毛兴为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及河州刺史,镇守罕。任命长水校尉王腾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河、并二州各自分配三千氐族民户。毛兴、王腾全都与苻氏联姻,是氐族中有崇高声望的人。任命平原公苻晖为都督豫、洛、荆、南兖、东豫、阳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守洛阳。调动洛州刺史镇守丰阳。任命钜鹿公苻睿为雍州刺史。各自配给三千二百氐族民户。
  坚送丕至灞上,诸氐别其父兄,皆恸哭,哀感路人。赵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坚笑而不纳。
  苻坚把苻丕送到灞上,众氐族人在辞别他们父兄的时候,全都失声痛哭,悲哀气氛感动路人。赵整趁着陪同宴请的机会,弹琴唱道:“阿得脂,阿得脂,伯劳鸟的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氐人留鲜卑,一旦出现缓急应当告诉谁!”苻坚报之以微笑,但没有理会。
  [7]九月,癸未,皇后王氏崩。
  [7]九月,癸未(初十),东晋皇后王氏去世。
  [8]冬,十月,九真太守李逊据交州反。
  [8]冬季,十月,九真太守李逊占据交州反叛。
  [9]秦王坚以左禁将军杨壁为秦州刺史,尚书赵迁为洛州刺史,南巴校尉姜宇为宁州刺史。
  [9]前秦王苻坚任命左禁将军杨壁为秦州刺史,尚书赵迁为洛州刺史,南巴校尉姜宇为宁州刺史。
  [10]十一月,乙酉,葬定皇后于隆平陵。
  [10]十一月,乙酉(十三日),东晋在隆平陵安葬了定皇后王氏。
  [11]十二月,秦以左将军都贵为荆州刺史,镇彭城。
  [11]十二月,前秦任命左将军都贵为荆州刺史,镇守彭城。
  [12]置东豫州,以毛当为刺史,镇许昌。
  [12]前秦设置东豫州,任命毛当为刺史,镇守许昌。
  [13]是岁,秦王坚遣高密太守毛之等二百余人来归。
  [13]这一年,前秦王苻坚遣送高密太守毛之等二百多人回归东晋。
  六年(辛巳、381)
  六年(辛巳,公元381年)
  [1]春,正月,帝初奉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诸沙门居之。尚书左丞王雅表谏,不从。雅,肃之曾孙也。
  [1]春季,正月,东晋孝武帝刚刚开始尊奉佛教的法度,在殿内设置了精舍,让僧徒们居住。尚书左丞王雅上表劝谏,孝武帝不听。王雅是王肃的曾孙。
  [2]丁酉,以尚书谢石为仆射。
  [2]丁酉(二十六日),东晋任命尚书谢石为仆射。
  [3]二月,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入贡于秦。
  [3]二月,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向前秦进贡。
  [4]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4]夏季,六月,庚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5]秋,七月,甲午,交趾太守杜瑗斩李逊,交州平。
  [5]秋季,七月,甲午(二十五日),交趾太守杜缓斩杀李逊,交州得以平定。
  [6]冬,十月,故武陵王卒于新安,追封新宁郡王,命其子遵为嗣。
  [6]冬季,十月,原武陵王司马在新安去世,东晋追封他为新宁郡王,让他的儿子司马遵继嗣王位。
  [7]十一月,己亥,以前会稽内史郗为司空;固辞不起。
  [7]十一月,己亥(疑误),任命前会稽内史郗为司空。郗固执地辞让,不肯就任。
  [8]秦荆州刺史都贵遣其司马阎振、中兵参军吴仲帅众二万寇竟陵,桓冲遣南平太守桓石虔、卫军参军桓石民等帅水陆二万拒之。石民,石虔之弟也。十二月,甲辰,石虔袭击振、仲,大破之,振、仲退保管城。石虔进攻之,癸亥,拔管城,获振、仲,斩首七千级,俘虏万人。诏封桓冲子谦为宜阳侯。以桓石虔领河东太守。
  [8]前秦荆州刺史都贵派遣其司马阎振、中兵参军吴仲率领二万兵众进犯竟陵,桓冲派南平太守桓石虔、卫军参军桓石民等率领二万水、陆军抵抗。桓石民是桓石虔的弟弟。十二月,甲辰(初八),桓石虔袭击阎振、吴仲,重创他们。阎振、吴仲退守管城。桓石虔进军攻打,癸亥(二十七日),攻克管城,擒获阎振、吴仲,斩首七千人,俘虏一万人。东晋朝廷下达诏书,封桓冲的儿子桓谦为宜阳侯。任命桓石虔兼河东太守。
  [9]是岁,江东大饥。
  [9]这一年,长江以南发生严重饥荒。
  七年(壬午、382)
  七年(壬午,公元382年)
  [1]秦大司农东海公阳、员外散骑侍郎王皮、尚书郎周谋反,事觉,收下廷尉。阳,法之子;皮,猛之子也。秦王坚问其反状,阳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臣为父复雠耳。”坚泣曰:“哀公之死,事不在朕,卿岂不知之?”王皮曰:“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勋,而臣不免贫贱,故欲图富贵耳。”坚曰:“丞相临终托卿,以十具牛为治田之资,未尝为卿求官;知子莫若父,何其明也!”周曰:“世荷晋恩,生为晋臣,死为晋鬼,复何问乎!”先是,屡谋反叛,左右皆请杀之;坚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岂惮死乎!杀之适足成其名耳!”皆赦,不诛,徙阳于凉州之高昌郡,皮、于朔方之北。卒于朔方。阳勇力兼人,寻复徙鄯善。及建元之末,秦国大乱,阳劫鄯善之相欲求东归,鄯善王杀之。
  [1]前秦大司农东海公苻阳、员外散骑侍郎王皮、尚书郎周图谋反叛,事情被发觉,被捕后送交廷尉治罪。苻阳是苻法的儿子;王皮是王猛的儿子。前秦王苻坚问他们谋反的情况及原因,苻阳说:“我的父亲哀公苻法无罪而死,我是为父亲复仇。”苻坚哭泣着说:“哀公苻法之死,责任不在朕身上,你难道不知道吗?”王皮说:“我的父亲身为丞相,有辅佐天命的功勋,而我却不免于贫贱,所以我想图谋富贵。”苻坚说:“丞相临终前嘱咐你,用十头牛作为种田的资本,未曾为你求取官位。了解儿子没有谁能比得上父亲,这话多么英明啊!”周说:“我世代承受晋朝的恩惠。生为晋臣,死为晋鬼,还有什么可问的呢!”此前,周多次图谋反叛,周围的人都请求苻坚把他杀掉,苻坚说:“周是刚烈之士,他持有如此的志向,岂能害怕一死!杀掉他正好足以成就他的名声!”于是将他们全部赦免不杀。把苻阳迁徙到凉州的高昌郡,把王皮,周迁徙到了朔方以北。周死于朔方。苻阳勇气力量过人,不久又被迁徙到鄯善。等到建元末年,前秦国中大乱,苻阳劫持鄯善丞相图谋东返,被鄯善王所杀。
  [2]秦王坚徙邺铜驼、铜马、飞廉、翁仲于长安。
  [2]前秦王苻坚把邺城的铜驼、铜马、神禽飞廉像、巨人翁仲像迁移到长安。
  [3]夏,四月,坚扶风太守王永为幽州刺史。永,皮之兄也。皮凶险无行,而永清修好学,故坚用之。以阳平公融为司徒;融固辞不受。坚方谋伐晋,乃以融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夏季,四月,苻坚任命扶风太守王永为幽州刺史。王永是王皮的哥哥。王皮凶狠险恶,无德,而王永却清正修明,好学,所以被苻坚任用。又任命阳平公苻融为司徒,苻融固执地辞让,不接受。苻坚正在图谋讨伐东晋,就任命苻融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4]五月,幽州蝗生,广袤千里。秦王坚使散骑常侍彭城刘兰发幽、冀、青、并民扑除之。
  [4]五月,幽州发生蝗灾,遍及千里。前秦王苻坚让散骑常侍彭城人刘兰发动幽、冀、青、并四州的百姓消灭蝗虫。
  [5]秋,八月,癸卯,大赦。
  [5]秋季,八月,癸卯(十一日),东晋实行大赦。
  [6]秦王坚以谏议大夫裴元略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使密具舟师。
  [6]前秦王苻坚任命谏议大夫裴元略为巴西、潼二郡太守,让他秘密地准备水军。
  [7]九月,车师前部王弥置、鄯善王休密驮入朝于秦,请为向导,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汉法置都护以统理之。秦王坚以骁骑将军吕光为使持节、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与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康盛等总兵十万,铁骑五千,以伐西域。阳平公融谏曰:“西域荒远,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汉武征之,得不补失。今劳师万里之外,以踵汉氏之过举,臣窃惜之。”不听。
  [7]九月,车师前部王弥、鄯善王休密驮来到前秦朝见,请求作为向导,以讨伐西域拒不臣服的部族,顺势效法汉代的办法设置都护来统领管辖他们。前秦王苻坚任命骁骑将军吕光为使持节、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与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康盛等统领十万军队,铁甲骑兵五千,讨伐西域。阳平公苻融劝谏说:“西域荒芜遥远,得到了那里的百姓也无法役使,得到了那里的土地也无法耕种,汉武帝征伐他们,得不偿失。如今让部队艰辛地出征万里之外,重犯汉武帝的错误,我私下里为此感到痛惜。”苻坚没有听从苻融的意见。
  [8]桓冲使扬威将军朱绰击秦荆州刺史都贵于襄阳,焚践沔北屯田,掠六百余户而还。
  [8]桓冲让扬威将军朱绰攻打在襄阳的前秦荆州刺史都贵,焚烧破坏了沔水以北用以征收军晌的屯田,掳掠了六百多户百姓后返回。
  [9]冬,十月,秦王坚会群臣于太极殿,议曰:“自吾承业,垂三十载,四方略定,唯东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吾欲自将以讨之,何如?”秘书监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罚,必有征无战,晋主不衔璧军门,则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国士民,使复其桑梓,然后回舆东巡,告成岱宗,此千载一时也。”坚喜曰:“是吾志也。”
  [9]冬季,十月,前秦王苻坚在太极殿会见群臣,和他们商量说:“自从我继承大业,已经三十年了,四方之地,大致平定,只有东南一隅,尚未蒙受君王的教化。如今粗略地计算一下我的士兵,能有九十七万,我想亲自统帅他们去讨伐晋朝,怎么样?”秘书监朱肜说:“陛下奉行上天的惩罚,一定是只有出征远行而不会发生战斗,晋朝国君不是在军营门前口含璧玉以示投降,就是怆惶出逃,葬身于江海,陛下让中原之国的士人百姓返回故土,让他们恢复家园,然后回车东巡,在岱宗泰山奉告成功,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苻坚高兴地说:“这就是我的志向。”
  尚书左仆射权翼曰:“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以臣观之,未可图也!”坚嘿然良久,曰:“诸君各言其志。”
  尚书左仆射权翼说:“过去商纣王无道,但微子、箕子、比干三位仁人在朝,周武王尚且因此回师,不予讨伐。如今晋朝虽然衰微软弱,但还没有大的罪恶,谢安、桓冲又都是长江一带才识卓越的人才,他们君臣和睦,内外同心,以我来看,不可图谋!”苻坚沉默了许久,说:“诸君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
  太子左卫率石越曰:“今岁镇守斗,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坚曰:“昔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对曰:“三国之君皆淫虐无道,故敌国取之,易于拾遗。今晋虽无德,未有大罪,愿陛下且按兵积谷,以待其衅。”于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所谓筑舍道傍,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太子左卫率石越说:“今木星、土星居于斗宿,福德在吴地,如果讨伐他们,必有天灾。而且他们凭借着长江天险,百姓又为其所用,恐怕不能讨伐!”苻坚说:“过去周武王讨伐商纣,就是逆太岁运行的方向而进,也违背了占卜的结果。天道隐微幽远,不容易确知。夫差、孙皓全都据守江湖,但也不能免于灭亡。如今凭借我兵众,把鞭子投之于长江,也足以断绝水流,又有什么天险足以凭借呢!”石越回答说:“商纣、夫差、孙皓这三国之君,全都淫虐无道,所以敌对的国家攻取他们,就像俯身拣拾遗物一样容易。如今晋朝虽然缺乏道德,但没有大的罪恶,愿陛下暂且按兵不动,积聚粮谷等,等待他们灾祸的降临。”于是群臣们各言利害,久久未能决定。苻坚说:“这正所谓在道路旁边修筑屋舍,没有什么时候能够建成。我要自我决断了!”
  群臣皆出,独留阳平公融,谓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纷,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三也。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岂可复留此残寇,使长为国家之忧哉!”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今劳师大举,恐无万全之功。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此属皆我之深仇。太子独与弱卒数万留守京师,臣惧有不虞之变生于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于是朝臣进谏者众,坚曰:“以吾击晋,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诚吾所不解也!”
  群臣们都出去了,唯独留下了阳平公苻融。苻坚对他说:“自古参与决定大事的人,不过是一两个大臣而已。如今众说纷纭,只能扰乱人心,我要与你来决定此事。”苻融对苻坚说:“如今讨伐晋朝有三难:天道不顺,此其一;晋国自身无灾祸,此其二;我们频繁征战,士兵疲乏,百姓怀有畏敌之心,此其三。群臣当中说不能讨伐晋朝的人,全都是忠臣,希望陛下听从他们的意见。”苻坚脸色一变说:“你也是如此,我还能寄希望于谁呢!我有强兵百万,资财兵器堆积如山;我虽然不是完美的君主,但也不是昏庸之辈。乘着捷报频传之势,攻击垂死挣扎之国,还怕攻不下来?怎么可以再留下这些残敌,使他们长久地成为国家的忧患呢!”苻融哭泣着说:“晋朝无法灭掉,事情非常明显。如今大规模地出动疲劳的军队,恐怕不会获得万无一失的战功。况且我所忧虑的,还不仅于此。陛下宠爱养育鲜卑人、羌人、羯人,让他们布满京师,这些人都对我们有深仇大恨。太子独自和数万弱兵留守京师,我害怕有不测之变出现在我们的心腹地区,后悔不及。我的愚妄之见,确实不值得采纳,王猛是一时的英明杰出之人,陛下常常把他比作诸葛亮,为什么唯独不铭记他的临终遗言呢!”苻坚依然没有听从。此时向苻坚进谏的朝臣很多,苻坚说:“以我们的力量攻打晋朝,比较双方的强弱之势,就像疾风扫秋叶一样,然而朝廷内外都说不能攻打,这确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宏曰:“今岁在吴分,又晋君无罪,若大举不捷,恐威名外挫,财力内竭,此群下所疑也!”坚曰:“昔吾灭燕,亦犯岁而捷,天道固难知也。秦灭六国,六国之君岂皆暴虐乎!”
  太子苻宏说:“如今木星在吴地的分野,再加上晋朝国君没有罪恶,如果大举进攻而不能取胜,在外威风名声受挫,在内资财力量耗尽,这就是导致群臣们产生疑问的原因!”苻坚说:“过去我消灭燕国,也违背了木星的征兆,但取得了胜利,天道本来就是难以确知的。秦灭六国,六国之君难道全都是暴虐的君主吗!”
  冠军、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坚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此理势自然,非难知也。以陛下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满朝,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断自圣心足矣,何必广询朝众!晋武平吴,所仗者张、杜二三臣而已,若从朝众之言,岂有混一之功!”坚大悦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赐帛五百匹。
  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向苻坚进言说:“弱被强所并,小被大所吞,这是自然的道理与趋势,并不难理解。像陛下这样神明威武,适应天意,威名远播海外,拥有强兵劲旅百万,韩信、白起那样的良将布满朝廷,而江南弹丸之地,独敢违抗王命,岂能再留下他们而交给子孙后代呢!《诗经》云:‘出谋划策人太多,因此事情不成功。’陛下自己在内心做出决断就完全可以了,何必广泛地征询众朝臣的意见!晋武帝平定吴国,所倚仗的只有张华、杜预两三位大臣而已,如果听从众朝臣之言,难道能有统一天下的功业!”苻坚十分高兴地说:“与我共同平定天下的人,只有你而已。”赏赐给慕容垂五百匹帛。
  坚锐意欲取江东,寝不能旦。阳平公融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穷兵极武,未有不亡者。且国家本戎狄也,正朔会不归人。江东虽微弱仅存,然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坚曰:“帝王历数,岂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刘禅岂非汉之苗裔邪,终为魏所灭。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达变通耳!”
  苻坚专注于想要攻取长江以东,连睡觉也不能睡到早晨。阳平公苻融劝谏他说:“‘知道满足就不会感到耻辱,知道停止就不会出现危险。’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人没有不灭亡的。况且我们的国家本来就属戎狄之人,天下的正宗嫡传大概不会归于像我们这样的外族人。长江以南虽然衰微软弱,残喘生存,但他们是中华的正统,天意一定不会灭绝他们。”苻坚说:“帝王更替之道,怎么会有一成不变的呢,只看道德在哪里。刘禅难道不是汉朝的后裔吗?但最终被魏国所灭。你之所以不如我的原因,毛病正在于不了解变通的道理。”
  坚素信重沙门道安,群臣使道安乘间进言。十一月,坚与道安同辇游于东苑,坚曰:“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不亦乐乎!”安曰:“陛下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维,自足比隆尧、舜;何必栉风沐雨,经略遐方乎!且东南卑湿,气易构,虞舜游而不归,大禹往而不复,何足以上劳大驾也!”坚曰:“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朕岂敢惮劳,使彼一方独不被泽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无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驻跸洛阳,遣使者奉尺书于前,诸将总六师于后,彼必稽首入臣,不必亲涉江、淮也。”坚不听。
  苻坚历来信任重视僧人道安,群臣们让道安寻找机会向苻坚进言。十一月,苻坚与道安同乘一车在东苑游览,苻坚说:“朕将要与你南游吴、越之地,泛舟长江,亲临沧海,不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吗!”道安说:“陛下顺应天意统治天下,身居中原而控制四方,自身的昌隆就足以与尧、舜相比,何必栉风沐雨,经营远方呢!而且东南地区低洼潮湿,容易造成灾害不祥之气,虞、舜前去游猎就再也没有返回,大禹去了一趟就再也没有第二趟,有什么值得劳您大驾的呢!”苻坚说:“上天生育了民众而为他们树立了君主,是让君主统治他们,朕岂敢害怕辛劳,唯独使那一方土地不承受恩泽呢!如果一定像你所说的那样,古代的帝王就全都没有征伐之事了!”道安说:“一定要干的话,陛下应该在洛阳停驻,先派遣使者给他们送去书信,众将领统领六军跟随于后,他们就一定会叩首称臣,您不必亲自涉足长江、淮河。”苻坚没有听从。
  坚所幸张夫人谏曰:“妾闻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是以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今朝野之人皆言晋不可伐,陛下独决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妾又闻王者出师,必上观天道,下顺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请验之天道。谚云:‘鸡夜鸣者不利行师,犬群嗥者宫室将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自秋、冬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嗥,厩马多惊,武库兵器自动有声,此皆非出师之祥也。”坚曰:“军旅之事,非妇人所当预也!”
  苻坚所宠爱的张夫人劝谏他说:“妾听说天地滋生万物,圣王统治天下,全都是顺其自然,所以功业无所不成。黄帝之所以能驯服牛马,是顺应了它们的禀性;大禹之所以能疏通九川,挡住九泽,是顺应了它们的地势;后稷之所以能播种繁殖百谷,是顺应了天时;商汤、周武王之所以能率领天下人攻下夏桀、商纣,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愿,全都是顺应则成功,不顺应则失败。如今朝野之人都说晋朝不可讨伐,唯独陛下一意孤行,妾不知道陛下是顺应了什么。《尚书》曰:‘上天的聪慧明察来自于民众的聪慧明察。’上天尚且要顺应民意,何况是人呢!妾又听说君王出动军队,一定要上观天道,下顺人心。如今人心既然不同意讨伐晋朝,请您再与天道验证一下。俗谚说;‘鸡夜鸣时不利于出师,犬群嚎时宫室将空,兵器响动,圈马蹶惊,军败难归。’自从秋季、冬季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嚎,圈马多惊,武库里的兵器自己响动,这些都是不能出师的预兆。”苻坚说:“军旅之事,不是妇人所应当参与的!”
  坚幼子中山公诜最有宠,亦谏曰:“臣闻国之兴亡,系贤人之用舍。今阳平公,国之谋主,而陛下违之,晋有谢安、桓冲,而陛下伐之,臣窃惑之!”坚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苻坚的小儿子、中 山公苻诜最受宠爱,他也劝谏苻坚说:“我听说国家的兴亡,与对贤明之人的弃用相联系。如今阳平公苻融,是国家的主谋,然而陛下却不听他的意见;晋朝有谢安、桓冲,然而陛下却要讨伐他们,我私下里感到大惑不解!”苻坚说:“天下大事,小孩子知道什么!”
  [10]秦刘兰讨蝗,经秋冬不能灭。十二月,有司奏征兰下廷尉。秦王坚曰:“灾降自天,非人力所能除,此由朕之失政,兰何罪乎!”
  [10]前秦刘兰从事灭蝗,经过秋季冬季仍未明显奏效。十二月,有关部门奏请将刘兰送交廷尉处理。前秦王苻坚说:“灾害降自上天,不是人力所能消除的,这是由于朕的政治混乱所致,刘兰何罪之有!”
  是岁,秦大熟,上田亩收七十石,下者三十石,蝗不出幽州之境,不食麻豆,上田亩收百石,下者五十石。
  这一年,前秦大获丰收,上等农田每亩收获七十石,下等农田每亩收获三十石。蝗虫不出幽州之境,而且不吃麻豆五谷,这里的上等农田每亩收获一百石,下等农田每亩收获五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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