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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纪·隋纪四 段译2

  [12]五月,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蓬莱、方丈、瀛洲诸山,高出水百余尺,台观殿阁,罗络山上,向背如神。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则翦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翦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竟以羞精丽相高,求市恩宠。上好以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12]五月,营建西苑,方圆二百里,苑内有海,周长十余里。海内建造蓬莱、方丈、瀛洲诸座神山,山高出水面百余尺,台观殿阁,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山上,无论从那方面看都如若仙境。苑北面有龙鳞渠,曲折蜿蜒地流入海内。沿着龙鳞渠建造了十六院,院门临渠,每院以一名四品夫人主持,院内的堂殿楼观,极端华丽。宫内树木秋冬季枝叶凋落后,就剪彩绸为花和叶缀在枝条上,颜色旧了就换上新的,使景色常如阳春。池内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炀帝来游玩,就去掉池冰布置上彩绸做成阳春美景。十六院竞相用珍羞百精美食品一比高低,以求得到炀帝的恩宠。炀帝喜欢在月夜带领几千名宫女骑马在西苑游玩,他作《清夜游曲》,在马上演奏。
  [13]帝待诸王恩薄,多所猜忌;滕王纶、卫王集内自忧惧,呼术者问吉凶及章醮求福。或告其怨望咒诅,有司奏请诛之;秋,七月,丙午,诏除名为民,徙边郡。纶,瓒之子;集,爽之子也。
  [13]炀帝对待诸王的恩宠很薄,却多有猜疑防范。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心中感到忧虑恐惧,就叫术士卜问吉凶并打醮求福。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皇帝,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杀掉他们。秋季,七月,丙午(十八日),炀帝下诏将杨纶、杨集除名为民,流放边郡。杨纶是杨瓒的儿子;杨集是杨爽的儿子。
  [14]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发显仁宫,王弘遣龙舟奉迎。乙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龙舟。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上重有崐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玉,下重内侍处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装饰无异。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又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篾等数千艘,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载内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艚、八棹、艇舸等数千艘,并十二卫兵乘之,并载兵器帐幕,兵士自引,不给夫。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极水陆珍奇;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14]八月,壬寅(十五日),炀帝到江都游玩。他从显仁宫出发,王弘派龙舟来迎接。乙巳(十八日),炀帝乘坐小朱航,从漕渠出洛口,乘坐龙舟。龙舟上有四重建筑,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龙舟最上层是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下层是宫内侍臣住的地方。皇后萧氏乘坐的翔螭舟规制比炀帝乘坐的龙舟要小一些,但装饰没什么不同。另有浮景船九艘,船上建筑有三重,都是水上宫殿。还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并装载朝廷内外各机构部门进献的物品。这些船共用挽船的民夫八万余人,其中挽漾彩级以上的有九千余人,称为殿脚,都身穿锦彩制作的袍服。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八棹、艇舸等几千艘船供十二卫士兵乘坐,并装载兵器帐幕,由士兵自挽,不给民夫。舟船首尾相接二百余里,灯火照耀江河陆地,骑兵在两岸护卫行进,旌旗蔽野。队伍所经过的州县,五百里内都命令进献食物。多的一州要献食百车,极尽水陆珍奇;后宫都吃腻了,将出发时,就把食物扔掉埋起来。
  [15]契丹寇营州,诏通事谒者韦云起护突厥兵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一里,不得交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有纥干犯约,斩之,持首以徇。于是突厥将帅入谒,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视。契丹本事突厥,情无猜忌。云起既入其境,使突厥诈云向柳城与高丽交易,敢漏泄事实者斩。契丹不为备,去其营五十里,驰进袭之,尽获其男女四万口,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余皆收之以归。帝大喜,集百官曰:“云起用突厥平契丹,才兼文武,朕今自举之。”擢为治书侍御史。
  [15]契丹人侵犯营州。炀帝下诏命令通事谒者韦云起监领突厥军队去讨伐契丹人。启民可汗发骑兵两万人,受韦云起指挥。韦云起将士兵分为二十营,分四路出发,每营相隔一里,不得混杂,听到鼓声行动,听到号角声就停止。无公事派遣不得驰马,三令五申之后,军队擂鼓进发。突厥军的一个纥干违犯了军令,被斩首示众。于是突厥军的将帅进见韦云起,都跪着行走,战栗不己,不敢仰视。契丹本来是依附突厥的,所以对突厥人并无猜忌防范之心。韦云起率军进入契丹境内,他让突厥人诈称到柳城与高丽人做买卖,并严令有敢泄露实情的人就杀。契丹人不加防备,韦云起率领突厥军队前进到距契丹人营地五十里的地方,突然驰进营帐袭击契丹人。契丹男女四万人全被俘获,杀掉男子,把俘获的契丹女人和畜产的一半赏赐给突厥人,其余的都收起来带回去。炀帝非常高兴,集合百官说:“韦云起用突厥人平定契丹,文武双全,我今天要亲自举荐他。”提升韦云起为治书侍御史。
  [16]初,西突厥阿波可汗为叶护可汗所虏,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泥利卒,子达漫立,号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国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婆实与向氏入朝,遇达头之乱,遂留长安,舍于鸿胪寺。处罗多居乌孙故地,抚御失道,国人多叛,复为铁勒所困。铁勒者,匈奴之遗种,族类最多,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其酋长皆号俟斤。族姓虽殊,通谓之铁勒,大抵与突厥同俗,以寇抄为生,无大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是岁,处罗引兵击铁勒诸部,厚税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为变,集其酋长数百人,尽杀之。于是铁勒皆叛,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战,屡破之。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皆附之。
  [16]当初,西突厥阿波可汗被叶护可汗俘获,突厥人立鞅素特勒的儿子为可汗即泥利可汗。泥利去世,他儿子达漫继位,号称处罗可汗。达漫的母亲向氏本是中国人,改嫁泥利的弟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年,婆实和向氏入朝,正逢崐达头可汗叛乱,就留在长安,住在鸿胪寺。处罗所部大多居住在乌孙国的旧地,处罗统治失当,很多部众都背叛了他,后来又被铁勒人困扰。铁勒人是匈奴人的后裔,分为许多部族,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这些部族的酋长都号称俟斤。各部族的姓氏虽然不同,但都通称为铁勒,与突厥人的习俗大致相同,以侵略掠夺为生,没有大的君长,分属东、西突厥。这一年,处罗可汗率兵攻击铁勒各部,对铁勒人的财物征以重税,又猜忌薛延陀部,怕它生变,将其部族酋长几百人集中到一起全部杀死。于是,铁勒各部族都造反了,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部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部交战,屡次击败处罗。莫何可汗为人勇毅绝伦,很得铁勒部众的民心,邻国都怕他,伊吾、高昌、焉耆等国都依附莫何可汗。
  二年(丙寅、606)
二年(丙寅,公元606年)
  [1]春,正月,辛酉,东京成,进将作大匠宇文恺位开府仪同三司。
  [1]春季,正月,辛酉(初六),东京建成,炀帝提升将作大匠宇文恺为开府仪同三司。
  [2]丁卯,遣十使并省州县。
  [2]丁卯(十二日),炀帝派十名使者合并简省州县。
  [3]二月,丙戌,诏吏部尚书牛弘等议定舆服、仪卫制度。以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之营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览图籍,参会古今,多所损益;衮冕画日、月、星辰,皮弁用漆纱为之。又作黄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辂辇车舆,皇后卤簿,百官仪服,务为华盛,以称上意。课州县送羽毛,民求捕之,网罗被水陆,禽兽有堪氅之用者,殆无遗类。乌程有高树,逾百尺,旁无附枝,上有鹤巢,民欲取之,不可上,乃伐其根;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毛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曰:“天子造羽仪,鸟兽自献羽毛。”所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帛钜亿计。帝每出游幸,羽仪填街溢路,亘二十余里。三月,庚午,上发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入东京。辛亥,御端门,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赋。制五品已上文官乘车,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马加珂,戴帻,服裤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3]二月,丙戌(初一),炀帝下诏命吏部尚书牛弘等人议定皇帝的车驾服饰、仪仗制度。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让他负责督办,送往江都。何稠聪慧精巧,博览群书,参酌古今制度,作了不少增减。他在天子礼服上画日、月、星、辰,用漆纱制成皮帽。何稠又制做三万六千人的黄麾仪仗,以及辂辇、车舆和皇后的仪仗,文武百官的礼服,都务求华丽壮观以使炀帝满意。又向各州县征收羽毛,百姓为了搜捕鸟兽,水上陆地都置满了捕鸟兽的罗网,可用作羽毛装饰的鸟兽几乎被捕尽杀绝。乌程有棵很高的树超过百尺,树周没有可以攀附的枝条,树上有鹤巢,有人要捉鹤,但爬不上树,就砍伐树根。鹤怕它的后代被杀,就自己把羽毛拔下来扔在地上。当时有人称之为吉祥的征兆,说:“天子制羽仪,鸟兽自动献羽毛。”服役的工匠有十万余人,用的金银钱帛不计其数。炀帝每次出行,羽仪仪仗队伍把街巷都填满了,连绵二十余里。三月,庚午(疑误),炀帝从江都出发。夏季,四月,庚戌(二十六日),从伊阙排列千乘万骑的车驾仪仗进入东京。辛亥(二十七日),炀帝驾临端门,下诏大赦天下,免除今年的租赋。制定五品以上文官的车、上朝时的礼服、佩玉等品级规制;武官的马要用珍贵的贝类来装饰,人须戴头巾,穿骑服。礼乐典章的盛况,近世无法相比。
  [4]六月,壬子,以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为齐王。
  [4]六月,壬子(二十九日),炀帝任命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杨为齐王。
  [5]秋,七月,庚申,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着者进擢之。帝颇惜名位,群臣当进职者,多令兼假而已;虽有阙员,留而不补。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得专行其职,别敕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矩参掌选事,时人谓之“选曹七贵”。虽七人同在坐,然与夺之笔,虞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色而已。蕴,邃之从曾孙也。
  [5]秋季,七月,庚申(初八),规定百官不能按正常的考核制度升级,必须有德行,并有显着功劳、能力的人才得以提升。炀帝很吝惜名位,群臣中崐有应当升官进爵的,多让其兼职暂代而已。虽然有的职务有空缺,却空着不补上。当时牛弘任吏部尚书,都不能专行其职,炀帝另外又命令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矩参予掌握选择官吏之事,当时人们称之为“选曹七贵”。虽然这七个人同时在坐,但是官吏升迁任免的实权,由虞世基独霸,他收受贿赂,行贿多的人就超越等级和不按一般常理去提拔,不行贿的人就仅只登记而已。裴蕴是裴邃的堂房曾孙。
  [6]元德太子昭自长安来朝,数月,将还,欲乞少留;帝不许。拜请无数,体素肥,因致劳疾,甲戌,薨。帝哭之,数声而止,寻奏声伎,无异平日。
  [6]元德太子杨昭从长安来朝见炀帝,几个月后要返回长安。他想乞求允许再留住一些时候,炀帝不许,杨昭跪拜请求了无数次,他身体本来就很胖,因此得病,甲戌(二十二日),太子杨昭去世。炀帝哭了几声就罢了,寻欢作乐,声色歌妓,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7]楚景武公杨素,虽有大功,特为帝所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太史言隋分野有大丧,乃徙素为楚公,意言楚与隋同分,欲以厌之。素寝疾,帝每令名医诊候,赐以上药,然密问医者,恒恐不死。素亦自知名位已极,不肯铒药,亦不将慎,谓其弟约曰:“我岂须更活邪!”乙亥,素薨,赠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葬送甚盛。
  [7]楚景武公杨素,虽然有大功,却特别被炀帝所猜忌,表面上对杨素以特殊的礼遇,实际上对待杨素很苛薄。太史说隋的分野应有大丧,于是炀帝改封杨素为楚公,意思是说楚与隋同在一分野内,想以此来镇压妖邪。杨素卧病,炀帝常常命名医给杨素治病,赐给杨素上好的药,但暗地里问医生,总怕杨素不死。杨素也知道自己的名分和地位已经达到了顶点,不肯吃药,也不再仔细调养,杨素对他弟弟杨约说:“我还再活着干吗?”乙亥(二十三日),杨素去世。炀帝赠杨素为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的官衔,对他的葬礼葬送极为隆重丰厚。
  [8]八月,辛卯,封皇孙为燕王,侗为越王,侑为代王,皆昭之子也。
  [8]八月,辛卯(初九),炀帝封皇孙杨为燕王,杨侗为越王,杨侑为代王,他们都是杨昭的儿子。
  [9]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为秦王。
  [9]九月,乙丑(十四日),炀帝立秦孝王的儿子杨浩为秦王。
  [10]帝以高祖末年,法令峻刻,冬,十月,诏改修律令。
  [10]炀帝认为文帝晚年法令严峻苛细,冬季,十月,下诏修改法律条文。
  [11]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筑仓城,周回二十余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还,置监官并镇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仓于洛阳北七里,仓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11]在巩县东南原上设置洛口仓,修筑仓城,周围二十余里,开凿三千个粮窖,每个窖可装粮食八千多石。洛口仓设置监官和镇守的士兵一千人。十二月,在洛阳北七里处设置回洛仓,仓城周围十里,开凿了三百个粮窖。
  [12]初,齐温公之世,有鱼龙、山车等戏,谓之散乐,周宣帝时,郑译奏征之。高祖受禅,命牛弘定乐,非正声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悉放遣之。帝以启民可汗将入朝,欲以富乐夸之。太常少卿裴蕴希旨,奏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子弟皆为乐户;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乐者,皆直太常。帝从之。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阅之于芳华苑积翠池侧。有舍利兽先来跳跃,激水满衢,鼋鼍、龟鳖、水人、虫鱼,遍覆于地。又有鲸鱼喷雾翳日,倏忽化成黄龙,长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然腾过,左右易处。又有神鳌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伎人皆衣锦绣缯彩,舞者鸣环佩,缀花;课京兆、河南制其衣,两京锦采为之空竭。帝多制艳篇,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播之,音极哀怨。帝甚悦,谓明达曰:“齐氏偏隅,乐工曹妙达犹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贵汝,宜自修谨!”
  [12]当初,在北齐后主高纬的时候,有鱼龙、山车等杂戏,称之为散乐。北周宣帝时,郑译奏请征召这些杂戏乐人。文帝受周禅让后,命令牛弘制定礼乐,凡不是正声清商和九部四舞的乐曲舞蹈,全部摒弃不用。炀帝因为启民可汗将要入朝,想以隋朝富丽的声乐向启民可汗炫耀,太常少卿裴蕴迎合炀帝的旨意,奏请将天下原来的周、齐、梁、陈等国的乐家子弟都编为乐户;六品以崐下官员至庶民百姓,有擅长音乐的,都到太常寺当差。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散在各地的乐人都集中到东京,炀帝在芳华苑积翠池旁检阅散乐。有舍利兽先来跳跃,忽然激水注满街道,遍地都是鼋鼍、龟鳖、水人、虫鱼;又有鲸鱼喷雾掩蔽日光,转眼间化作黄龙,长七八丈。又有二人头顶条长竿,竿上有人舞蹈,忽然两竿上的人飞腾而过,跳到对方的竿上。还有神鳌背负大山,魔术艺人吐火等技艺,千变万化。艺人们都穿着锦绣缯彩的衣服,舞蹈者身上环佩叮,还点缀着花色的羽毛。炀帝命令京兆、河南两地制做艺人所穿的彩服,以至于两京的锦缎彩绸为此空竭。炀帝自制艳多篇,命令乐正白明达谱新曲教人演奏,乐曲极为哀婉愁怨。炀帝非常高兴,对白明达说:“齐朝偏在一隅,乐工曹妙达还被齐后主封为王,如今我使天下大同,正要让你显贵,你要好好干呀!”
  三年(丁卯、607)
三年(丁卯,公元607年)
  [1]春,正月,朔旦,大陈文物。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不许。明日,又率其属上表固请,帝大悦,谓牛弘等曰:“今衣冠大备,至单于解辫,卿等功也!”各赐帛甚厚。
  [1]春季,正月,朔旦(初一),大规模地陈列、表演礼仪和技艺。当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看到这一场面非常倾慕,请求袭用隋朝服饰,炀帝没有允许。第二天,启民可汗又率领他的部属向炀帝上表恳切请求,炀帝非常高兴,对牛弘等人说:“如今公卿服饰制度完备,致使单于改易朝服,这是你们的功劳!”各自赏赐他们很丰厚的财物。
  [2]三月,辛亥,帝还长安。
  [2]三月,辛亥(初二),炀帝返回长安。
  [3]癸丑,帝使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
  [3]癸丑(初四),炀帝派遣羽骑尉朱宽出海求访异国风俗,朱宽到达流求国后返回。
  [4]初,云定兴、阎毗坐媚事太子勇,与妻子皆没官为奴婢。上即位,多所营造,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以毗为朝请郎。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并以奇服新声求媚于述;述大喜,兄事之。上将有事四夷,大作兵器,述荐定兴可使监造,上从之。述谓定兴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欲兴兵诛讨,若使之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于一处,又恐不可。进退无用,请早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分徙其七弟于岭表,仍遣间使于路尽杀之。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杀以从恪。
  [4]当初,云定兴、阎毗因为取媚太子杨勇而获罪,他们及其妻子儿女都被官府没收为官奴婢。炀帝即位,进行许多营建工作,听说他们构思奇巧,就召来让他们掌管营建之事,任命阎毗为朝请郎。当时宇文述当权,云定兴用缀有明珠的帐幕贿赂宇文述,并用奇装异服和新颖别致的音乐向宇文述献媚。宇文述非常高兴,对云定兴象兄长一样看待。炀帝将要征讨四夷,大造兵器,宇文述推荐云定兴来监造,炀帝同意了。宇文述对云定兴说:“你所造的器仗都合乎皇帝的心意,但得不到官做的原因是因为长宁王兄弟都还没有死啊!”云定兴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劝皇帝杀掉他们?”宇文述就奏报炀帝:“房陵王杨勇的几个儿子都已成年了,现在您正要出兵征讨四夷,倘若让他们跟着您出征,就很难掌管,倘若把他们留在一个地方,又恐怕不妥。进、退都不好办,请您早些处理。”炀帝认为宇文述的话很对,就毒死了长宁王杨俨,将杨俨的七个弟弟分别流放到岭表,派人在路上把他们全部杀死。襄城王杨恪的妃子柳氏自杀以殉杨恪。
  [5]夏,四月,庚辰,下诏欲安辑河北,巡省赵、魏。
  [5]夏季,四月,庚辰(初二),炀帝下诏要安抚管理河北,巡视检查赵、魏之地。
  [6]牛弘等造新律成,凡十八篇,谓之《大业律》;甲申,始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宽政。其后征役繁兴,民不堪命,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弘尝从容问炫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恒虑覆治崐,若锻炼不密,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职此之由也。”弘曰:“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处,何故?”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余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不过数十。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
  [6]牛弘等人制定新法律,共十八篇,称之为《大业律》;甲申(初六),开始颁布施行。百姓久已厌恶法律严酷苛繁,对宽政十分高兴。但后来频繁的劳役征发,使百姓无法忍受,官吏们常常临时胁迫百姓服役以应付差使,也就不再按律令执行了。旅骑尉刘炫参与修订律令,牛弘曾从容地问刘炫:“《周礼》记载是士多而吏员少,现在吏员比从前多出百倍,减少则无法应付事务,这是什么原因呢?”刘炫说:“古人委任吏员须要有责任有成绩,年终考核成绩,案卷不用重新审理,文牍不求繁多琐碎,吏员的责任,只是掌握工作的要点而已。现在的吏员总是担心文簿要重新审理考核,假若文辞考虑不周密,就会不远万里去追查印证百年的旧案。所以有谚语说:“老吏伏抱文案而死。”事物繁杂这是为政的弊端,这就是吏员多而效率低的原因。牛弘说:“北魏、北齐之时,吏员们办事很从容,现在则忽忽忙忙不得安宁,这是什么缘故?”刘炫说:“过去州只设置长吏、司马,郡只设置郡守、郡丞,县仅设县令而已。其余应配备的僚属,则由长官自己挑选任命,得到诏命后就赴任,每州吏员不过几十人。如今则不然,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由吏部掌管,零零碎碎的事务都属于考绩范围。减少官吏不如减少事务,官员们的事务不减,却希望他们办事从容,那可能吗?”牛弘很同意刘炫的话,但却不能采纳。
  [7]壬辰,改州为郡;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大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唯留王、公、侯三等。
  [7]壬辰(十四日),炀帝改州为郡;改度、量、衡,全部依照古式。改上柱国以下的官为大夫;设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省共为五省;增设谒者台、司隶台与御史台并为三台;分太府寺设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除伯、子、男的爵位,只留王、公、侯三等爵位。
  [8]丙寅,车驾北巡;己亥,顿赤岸泽。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来朝。戊午,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丙寅,启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辛未,启民遣使请自入塞奉迎舆驾,上不许。
  [8]丙寅(疑误),炀帝到北方巡视。己亥(二十一日),在赤岸泽停留。五月,丁巳(初九),突厥启民可汗派他的儿子拓特勒来朝见炀帝。戊午(初十),征发河北十几郡的男丁开凿太行山,到达并州,以开通驰道。丙寅(十八日),启民可汁派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见。辛未(二十三日),启民可汗派使者请求亲自入塞迎接炀帝,炀帝没有应允。
  [9]初,高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郎摄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余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至是,有司请如前议,于东京建宗庙。帝谓秘书监柳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六月,丁亥,诏为高祖建别庙,仍修月祭礼。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9]当初,文帝受周禅,只立了四亲庙,而且是同殿异室而已。炀帝即位,命令有关部门讨论建七庙的定制,礼部侍郎代行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建一座殿,依据周文王、周武王宗庙的标准,与始祖共建立三座殿,其余的人都分室祭祀,按照亲尽庙毁之法祭祀。于是,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按上述议定的那样,在东京建立宗庙。炀帝对秘书监柳说:“如今始祖与文、武王的宗庙都已具备,后世子孙把我又放到什么位置上呢?”六月,丁亥(初十),炀帝下诏为文帝另建宗庙,太阴在丙之月祭祀。不久之后炀帝就忙于巡游之事,竟终于没有建立。
  [10]帝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献食甚精;至马邑,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太守,仍使廓至博陵观和为式。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
  [10]炀帝巡游经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进献的食物非常精美;他到了马邑崐,唯独马邑太守杨廓无所献,炀帝很不高兴。他任命丘和为博陵太守,让杨廓到博陵去向丘和学习。由此炀帝所到之处所进献的食物,竞相丰富奢侈。
  戊子,车驾顿榆林郡。帝欲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启民惊惧,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谕旨。启民奉诏,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酋长数十人咸集。晟见牙帐中草秽,欲令启民亲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将军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至其牙,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举国就役,开为御道。帝闻晟策,益嘉之。
  戊子(十一日),炀帝的车驾停留在榆林郡。炀帝想要出塞去炫耀兵力,径直进入突厥境内,想去涿郡。他怕启民可汗惊恐,先派遣武卫将军长孙晟传达他的旨意。启民可汗接到炀帝的诏书,就把他所属的奚、、室韦等国的酋长几十人都召集起来。长孙晟看见启民可汗牙帐中杂草肮脏,打算让启民可汗亲自除掉,示范给各部落,以表示对朝廷的敬重。就指着帐前的草说:“这根草很香。”启民可汗就急忙闻道,说:“一点也不香。”长孙晟说:“天子巡幸所到之地,诸侯都要亲自洒扫,修整御道,以表示对天子的至诚崇敬之心。现在牙帐内杂草丛生,我只说是留着香草罢了!”启民可汗才醒悟过来,说:“我的罪过!我的骨肉都是天子赐给的,得到为天子效力的机会,怎么敢推辞呢?只是因为边远地区的人不知道法度,全靠将军教诲我们了,将军的恩惠,是我的幸运。”于是拔出佩刀,亲自删除牙帐中的草。启民部族的显贵和其他部族的人都争相仿效启民可汗。于是从榆林北境,到启民可汗的牙帐,向东到蓟,全体突厥人出动,开辟了一条长三千里、宽一百步的御道。炀帝知道了长孙晟的策略,更加赞许他。
  丁酉,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己亥,吐谷浑、高昌并遣使入贡。
  丁酉(二十日),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到炀帝的行宫来朝见。己亥(二十二日),吐谷浑、高昌都派遣使者朝见、进贡。
  甲辰,上御北楼观渔于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宫,太府卿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关,旌旗千里。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内;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抽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卫将军。
  甲辰(二十七日),炀帝上北楼观看渔人在黄河中捕鱼,宴请百官。定襄太守周法尚到行宫觐见炀帝。太府卿元寿对炀帝说:“汉武帝出关,旌旗连绵千里,现在在御营外面,请把军队分为二十四军,每天派遣一军出发,相距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连,千里不绝。这也是出师的盛况。”周法尚说:“这样不行。军队连绵千里,常有山川的隔阻,突然遇到不测,队伍就会四分五裂。若中央有事,则首尾不知道,况且道路险阻漫长,难以相救。虽然有汉武帝出关兵连千里的故事,但这是招致失败的办法。”炀帝听了不高兴,说:“你的意思如何?”周法尚说:“将军队列成方阵,四面向外防御,六宫及百官家属都在方阵内,倘若发生变故,就命令受敌的方面抵抗,并从阵内派奇兵,仲出阵外奋力攻击,以车子作壁垒,再设曲形钩阵,这与据守城池的战术原理没有什么不同。假若交战得胜,就调派骑兵追击,万一不胜,可以屯营自守,我认为这是万全之策。”炀帝说:“好!”于是就任命周法尚为左武卫将军。
  启民可汗复上表,以为“先帝可汗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臣兄弟嫉妒,共欲杀臣。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身委命,依归先帝。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率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帝以为崐不可。秋,七月,辛亥,赐启民玺书,谕以“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
  启民可汗又上表,以为“先帝可汗可怜我,将安义公主嫁给我,所应用的东西都不匮乏。我的兄弟们嫉妒,都要杀我。我当时是走投无路,抬头只有天,低头只有地,将身家性命都托附给先帝。先帝怜惜我将死,养护我使我又活下来,让我作了大可汗,还安抚了突厥的百姓。如今陛下治理天下,仍和先帝一样养护我和突厥的百姓,使我们什么也不缺乏。我身受圣恩,感恩的话说不尽。我现在已不是过去的突厥可汗,而是陛下的臣民,我愿意率领部落百姓改装易服,同华夏一样。”炀帝认为不可以。秋季,七月,辛亥(初四),炀帝赐给启民可汗玺书,说由于“漠北并未平静,还须要征战,只要你们存心恭顺朝廷,何必变易服装呢?”
  帝欲夸示突厥,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甲寅,帝于城东御大帐,备仪卫,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头。帝赐启民帛二千万段,其下各有差。又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炀帝想要向突厥人炫耀,他命令宇文恺制作大帐,帐内可坐几千人。甲寅(初七),炀帝来到设于城东的大帐,备好仪仗侍卫,宴请启民可汗及其部属,宴间演出散乐。各方部落的胡人都惊异欢悦,争着进献牛羊驼马几千万头。炀帝赐给启民可汗帛二千万段,启民的部属按等级都有不同的赏赐。炀帝又赐给启民可汗辂车与坐骑,鼓乐幡旗等仪仗,特许他朝拜时不必唱名,其地位在诸侯王以上。
  又诏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拒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射苏威谏,上不听,筑之二旬而毕。帝之征散乐也,太常卿高谏,不听。退,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又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礼部尚书宇文私谓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长城之役,幸非急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丙子,高、宇文、贺若弼皆坐诛,诸子徙边,弼妻子没官为奴婢。事连苏威,亦坐免官。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自蒙寄任,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驾若弼、韩擒虎皆所推荐,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海内富庶,之力也。及死,天下莫不伤之。先是,萧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为内史令,改封梁公,宗族缌麻以上,皆随才擢用,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澹雅,不以职务为意,身虽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
  炀帝又下诏征发男丁一百余万人修筑长城,西起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射苏威劝阻,炀帝不听,修筑了二十天完工。炀帝征召全国的散乐艺人,太常卿高劝阻,炀帝不听。高退下来对太常丞李懿说:“北周天元帝因为好乐而亡国,殷鉴并不远,怎么可以再重复呢?”高又认为炀帝对启民可汗的待遇过厚,对太府卿何稠说:“这个胡虏很清楚中国的虚实,山川的险易,恐怕会成为后患。”他又对观王杨雄说:“近来朝廷太无纲纪了。”礼部尚书宇文私下对高说:“周天元的奢侈,以今天的情况与之比较,也不算太过分吧?”又说:“修长城的工程,幸而不是急迫的任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也私下议论宴请启民可汗的规模太奢侈。这些话都被人报告了炀帝。炀帝认为他们诽谤朝政。丙子(二十九日),高、宇文、贺若弼都获罪被杀。高的几个儿子流放到边地;贺若弼的妻子儿女被没收为官奴婢。事情还牵连到苏威,也获罪而被免官。高有文韬武略,对世务贤明,通达事理,自从蒙受重任以来,竭诚尽力,推荐引进忠诚贤良之士,以天下为已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都是高推荐的,其他建有功劳做成大事的人更不可胜数。他当朝执政将近二十年,朝野上下都非常敬重他,对他无异议。国家富庶,是高的努力。他被杀,天下人没有不伤感的。原先,萧琮因为皇后萧氏的缘故,很为炀帝亲近推重,任命为内史令,后改封为梁公。萧琮宗族中的涉及服丧缌麻三月的人,都按才能提拔任用了,萧琮的几个兄弟,都在朝廷作官。萧琮性情恬淡儒雅,不把职务放在心上,虽然客居他乡,但对北方的豪强贵族,都没有看得崐上的。他与贺若弼有交情,贺若弼被杀,又有童谣说:“萧萧亦复起。”炀帝因此对他猜忌,就将他罢官回家,不久他就去世了。
  [11]八月,壬午,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为干,衣之以布,饰以丹青,楼橹悉备。胡人惊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启民奉庐帐以俟车驾;乙酉,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于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帝赐启民及公主金瓮各一,并衣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受赐各有差。帝还,启民从入塞,己丑,遣归国。
  [11]八月,壬午(初六),炀帝的车驾从榆林出发,经过云中,溯金河而上。当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随驾的士兵有五十余万,马匹十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炀帝命令宇文恺等人制造观风行殿,殿上可容纳侍卫几百人,行殿可以离合,下设轮轴,可以很快地推移。又命宇文恺制作行城,行城周长二千步,以木板为主体,用布蒙上,再画上彩画,行城上观台、望敌楼全都齐备。胡人惊叹,以为神功,每望见御营,十里之外就跪伏叩头,没人敢骑马。启民可汗奉献庐帐以等待炀帝的到来。乙酉(初九),炀帝驾临启民可汗的营帐,启民捧着酒杯为炀帝祝寿,跪伏在地上极为恭顺。突厥王侯以下的人都袒衣割肉立于帐前,不敢仰视。炀帝非常高兴,赋诗道:“呼韩叩头至,屠耆接踵来,怎比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萧氏也临幸义成公主的牙帐。炀帝赐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金瓮各一只,以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的人也受到不同等级的赏赐。炀帝回返,启民可汗随从炀帝入塞。乙丑(十三日),炀帝让启民可汗回国。
  癸巳,入楼烦关;壬寅,至太原,诏营晋阳宫。帝谓御史大夫张衡曰:“朕欲过公宅,可为朕作主人。”衡乃先驰至河内,具牛酒。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九月,己未,至济源,幸衡宅。帝悦其山泉,留宴三日,赐赉甚厚。衡复献食,帝令颁赐公卿,下至卫士,无不沾洽。己巳,至东都。
  癸巳(十七日),炀帝进入楼烦关;壬寅(二十六日),到达太原,下诏营建晋阳宫。炀帝对御史大夫张衡说:“我打算经过你的家,你可以为我作主人。”张衡就先驰马到河内,准备牛和酒等物品。炀帝上太行山,命开辟直达张衡家的道路九十里。九月,己未(十三日),炀帝到达济源,驾临张衡宅邸。炀帝喜欢这里的山泉,留下来欢宴三天,赏赐的财物非常丰厚。张衡又进献食物,炀帝让赏赐给公卿大臣以至于卫士,人人都得到了赏赐。己巳(二十三日),炀帝到达东都。
  [12]壬申,以齐王为河南尹;癸酉,以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12]壬申(二十六日),炀帝任命齐王杨为河南尹;癸酉(二十七日),任命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13]冬,十月,敕河南诸郡送一艺户陪东都三千余家,置十二坊于洛水南以处之。
  [13]冬季,十月,敕命河南各郡送一艺户到东京来辅助原有的三千余家艺户,在洛水以南设置十二坊来安置他们。
  [14]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远略,商胡至者,矩诱访诸国山川风俗,王及庶人仪形服饰,撰《西域图记》三卷,合四十四国,入朝奏之。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二万里,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高昌,南道从鄯善,总凑敦煌。且云:“以国家威德,将士骁雄,泛汜而越昆仑,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壅遏,故朝贡不通。今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若服而抚之,务存安辑,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壹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悦,赐帛五百段,日引矩于御坐,亲问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诸珍宝,吐谷浑易可并吞。”帝于是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之。以矩为黄门侍郎,复使至张掖,引致诸胡,啖之以利,劝令入朝。自是西域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于亡,皆矩之唱导也。
  [14]西域诸多胡人都到张掖做买卖。炀帝派吏部侍郎裴矩掌管这件事。裴崐矩知道炀帝喜好远征,做买卖的胡人来了,裴矩就探询各国的山川地理和风俗,国王以及百姓的风土人情,服饰仪表,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共四十四国,入朝奏报给炀帝。另外还制作了西域地图,上面包括了西域所有重要的地点,从西倾山开始,纵横连亘将近二万里。从敦煌出发,到达西海,共分为三条路:北路从伊吾起,中路从高昌起,南路从鄯善起,总汇到敦煌。裴矩还说:“凭借着国家的威德,将士的骁勇,渡过汜水,翻越昆仑山,易如反掌。但是突厥、吐谷浑分别统辖着羌人、胡人的国家,因为他们的阻挡和抑制,所以西域之国不能来朝贡。如今由商人秘密送来很多诚恳的书信,翘道盼望,愿成为大隋的臣属。倘若降服并占有他们,务必要认真安抚管理。只须由朝廷派出使者,不必动用干戈,诸蕃国从属于我们以后,吐谷浑、突厥就可以灭掉了。使戎狄、华夏融合为一体,就在此一举了!”炀帝大为高兴,赐帛五百段,每日让裴矩到御坐旁,亲自询问西域的情况。裴矩夸张地说:“西域有很多珍宝,吐谷浑容易被吞并。”炀帝于是感慨地仰慕秦皇、汉武的功绩,诚心要开通西域。将筹划处理四夷的事务都委托给了裴矩。任命裴矩为黄门侍郎,又派裴矩到张掖,招引西域各国的胡人,给他们利益,劝告他们入朝。从此西域的胡人往来不断,他们所经过的郡县,疲于招待迎送,耗费以万万计,终于使隋王朝疲乏凋敝至于灭亡,这都是裴矩所倡导的。
  [15]铁勒寇边,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击之,不利。铁勒寻遣使谢罪,请降;帝使裴矩慰抚之。
  [15]铁勒入侵边界,炀帝派将军冯孝慈率军出敦煌阻击铁勒,出师不利。不久铁勒人派遣使者来谢罪,请求归降,炀帝派裴矩安抚慰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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