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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唐纪五 段译1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中武德四年(辛巳、621)
  唐纪五唐高祖武德四年(辛巳,公元621年)
  [1]三月,庚申,以渠帅突地稽为燕州总管。
  [1]三月庚申(初二),唐任命首领突地稽为燕州总管。
  [2]太子建成获稽胡千余人,释其酋帅数十人,授以官爵,使还,招其余党,刘成亦降。建成诈称增置州县,筑城邑,命降胡年二十以上皆集,以兵围而杀之,死者六千余人,成觉变,亡奔梁师都。
  [2]唐太子李建成俘获一千多名稽胡,释放了几十名稽胡酋长、首领,授予他们官爵,让他们返回部落,招降同党,刘成也投降。李建成假称增置州县,要修建城邑,下令投降的稽胡年纪在二十岁以上的集中起来,然后派军队包围全部杀死,共杀死了六千多人,刘成发觉情况不对,逃跑投奔了梁师都。
  [3]行军总管刘世让攻窦建德黄州,拔之。州严备,世让不得进。会突厥将入寇,上召世让还。
  [3]唐行军总管刘世让攻打窦建德的黄州,夺取了黄州。但州却严加防备,刘世让不能推进。恰值突厥准备进犯,高祖召刘世让回师。
  窦建德所署普乐令平恩程名振来降,上遥除名振永宁令,使将兵徇河北。名振夜袭邺,俘其男女千余人。去邺八十里,阅妇人乳有者,九十余人,悉纵遣之,邺人感其仁,为之饭僧。
  窦建德任命的普乐县令平恩人程名振前来投降,高祖任命程名振为永宁县令,让他带兵攻略河北。程名振于夜晚袭击邺县,俘虏了一千多男女。离开邺县巳八十里,看见有九十多名妇女乳汁流出,就全都将她们放了回去,邺人受他仁义之心的感动,为他施僧求福。
  [4]突厥颉利可汗承父兄之资,士马雄盛,有凭陵中国之志。妻隋义成公主,公主从弟善经,避乱在突厥,与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说颉利曰:“昔启民为兄弟所逼,脱身奔隋,赖文皇帝之力,有此土宇,子孙享之。今唐天子非文皇帝子孙,可汗宜奉杨政道以伐之,以报文皇帝之德。”颉利然之。上以中国未宁,待突厥甚厚,而颉利求请无厌,言辞骄慢。甲戌,突厥寇汾阴。
  [4]突厥颉利可汗继承了父兄的兵马,势力强盛,颇有侵辱中原王朝的志向。颉利的妻子是隋朝的义成公主,公主的堂弟杨善经在突厥躲避战乱,杨善经和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一同劝颉利道:“过去启民可汗遭兄弟逼迫,脱身后投奔隋朝,全靠文皇帝的力量,才拥有了突厥的领土君权,子孙后代享用不尽。现在唐天子非隋文皇帝的子孙,可汗您应当立杨政道为帝并伐唐,来报答昔日文皇帝的恩德。”颉利也深表赞同。唐高祖因为中原尚未平定,对待突厥十分优厚,而颉利可汗要求无度,言辞又很傲慢。甲戌(十六日),突厥侵犯汾阴县。
  [5]唐兵围洛阳,掘堑筑垒而守之。城中乏食,绢一匹直粟三升,布十匹直盐一升,服饰珍玩,贱如土芥。民食草根木叶皆尽,相与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饼食之,皆病,身肿脚弱,死者相枕倚于道。皇泰主之迁民入宫城也,凡三万家,至是无三千家。虽贵为公卿,糠核不充,尚书郎以下,亲自负戴,往往馁死。
  [5]唐军包围洛阳,挖沟筑垒困守。洛阳城内缺粮,一匹绢才值三升粟,十匹布才值一升盐,服饰珍玩,贱如土芥。百姓把草根树叶都吃光了,就一起澄取浮泥,放入米屑作成饼吃,食后都得病,身体肿胀脚跟发软,饿死的人交错着倒在路上。当初皇泰主迁百姓入宫城时,有三万家,到这时不足三千家。就是地位高贵的公卿,这时连粗糠都吃不饱,尚书郎以下官吏,需自己亲自参加劳动,还往往饿死。
  窦建德使其将范愿守曹州,悉发孟海公、徐圆朗之众,西救洛阳。至滑州,王世充行台仆射韩洪开门纳之。已卯,军于酸枣。
  窦建德命他的将领范愿守卫曹州,调孟海公、徐圆朗的所有兵马,向西救援洛阳。到滑州,王世充的行台仆射韩洪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己卯(二十一日),军队到酸枣。
  [6]壬午,突厥寇石州,刺史王集击却之。
  [6]壬午(二十四日),突厥侵犯石州,石州刺史王集打退了进犯的突厥兵。
  [7]窦建德陷管州,杀刺史郭士安;又陷荥阳、阳翟等县,水陆并进,泛舟运粮,溯河西上。王世充之弟徐州行台世辩遣其将郭士衡将兵数千会之,合十余万,号三十万,军于成皋之东原,筑宫板渚,遣使与王世充相闻。
  [7]窦建德攻陷管州,杀了管州刺史郭士安;又攻陷了荥阳、阳翟等县,水陆并进,用船运粮,向西溯黄河而上。王世充的弟弟徐州行台王世辩派遣手下的将领郭士衡带几千兵马与窦建德会合,共十几万人,号称有三十万,在成皋东原扎营,在板渚修筑宫室,派人和王世充互通消息。
  先是,建德遗秦王世民书,请退军潼关,返郑侵地,复修前好。世民集将佐议之,皆请避其锋,郭孝恪曰:“世充穷蹙,垂将面缚,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之险以拒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记室薛收曰:“世充保据东都,府库充实,所将之兵,皆江、淮精锐,即日之患,但乏粮食耳。以是之故,为我所持,求战不得,守则难久。建德亲帅大众,远来赴援,亦当极其精锐。若纵之至此,两寇合从,转河北之粟馈洛阳,则战争方始,偃兵无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世充出兵,慎勿与战,大王亲帅骁锐,先据成皋,厉兵训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缚矣!”世民善之。收,道衡之子也。萧、屈突通、封德彝皆曰:“吾兵疲老,世充凭守坚城,未易猝拔,建德席胜而来,锋锐气盛,吾腹背受敌,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世民曰:“世充兵摧食尽,上下离心,不烦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将骄卒惰,吾据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城破兵强,气势自倍,一举两克,在此行矣。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两贼并力,其势必强,何弊之承!吾计决矣!”通等又请解围据险以观其变,世民不许。中分麾下,使通等副齐王元吉围守东都,世民将骁勇三千五百人东趣武牢。时正昼出兵,历北邙,抵河阳,趋巩而去。王世充登城望见,莫之测也,竟不敢出。
  当初,窦建德写信给秦王李世民,请唐军退到潼关,退还夺取的郑国土地,重修原来的睦邻关系。李世民召集将佐商议此事,众人都请求避开窦建德的兵锋,郭孝恪说:“王世充已是穷途末路,马上就会成阶下囚,窦建德远道而来救助王世充,这是天意要郑、夏两国灭亡。我们应当凭借武牢之险抵御窦建德,视情况而动,肯定能打败他们!”记室薛收说:“王世充保据东都,仓库充实,统帅的兵马,都是江淮地区的精锐,现在的困难只不过是缺粮。因为这个缘故,被我们拖住,想打打不了,要坚守又难以持久。窦建德亲自统帅大军远道赴援,也会尽出其精锐。如果放他到此,两寇合兵,将河北的粮食运来供给洛阳,那么大战才展开,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统一天下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了。现在我们应当分出兵力围困洛阳,加深壕沟增高壁垒,如果王世充出兵,要小心不和他交战,大王您亲自率领骁勇精锐,先占据成皋,磨快兵器训练兵马,等他们到来,以逸待劳,一定能够克敌。打败窦建德后,王世充自然也就败亡,不出二十天,就会捉住两个国君!”李世民十分赞赏他的计策。薛收是薛道衡的儿子。萧、屈突通、封德彝都认为:“我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王世充凭借坚城固守,不容易很快攻克,窦建德挟胜利之势而来,士气高涨锐不可挡,我军腹背受敌,不是好办法,不如撤退保守新安,以便等待时机。”李世民说:“王世充损兵折将,粮食吃尽,上下离心,我们不必花气力攻打,可以坐等他败亡。窦建德刚刚打败了孟海公,将领骄傲,士卒疲惫,我们占据武牢,等于扼住他的咽喉。他如果冒险决战,我们可以轻而易举打败他;如果他犹豫不决,不来交战,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王世充自己就会溃败。破城后兵力增强,士气军势自然倍增,一下打败两个敌人,就在这一仗了。如果不迅速进军,窦建德进入武牢,周围各城新归附,必然不能坚守;两敌合力,势力必然强大,怎么会有机可乘呢?我的计划决定了!”屈突通等人又请求解除洛阳之围,凭借险要以观敌人变化,李世民不答应。于是将军队平分为两部分,由屈突通等人辅助齐王李元吉围困东都,李世民率领三千五百名骁勇向东赴武牢。李世于正午时分出发,过北邙,至河阳,取道巩县而去。王世充登上洛阳城望见唐军行动,不知唐军意图,竟不敢出城交战。
  癸未,世民入武牢;甲申,将骁骑五百,出武牢东二十余里,觇建德之营。缘道分留从骑,使李世、程知节、秦叔宝分将之,伏于道旁,才余四骑,与之偕进。世民谓尉迟敬德曰:“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又曰:“贼见我而还,上策也。”去建德营三里所,建德游兵遇之,以为斥候也。世民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毙其一将。建德军中大惊,出五六千骑逐之,从者咸失色。世民曰:“汝弟前行,吾自与敬德为殿。”于是按辔徐行,追骑将至,则引弓射之,辄毙一人。追者惧而止,止而复来,如是再三,每来必有毙者,世民前后射杀数人,敬德杀十许人,追者不敢复逼。世民逡巡稍却以诱之,入于伏内,世等奋击,大破之,斩首三百余级,获其骁将殷秋、石瓒以归。乃为书报建德,谕以“赵、魏之地,久为我有,为足下所侵夺。但以淮安见礼,公主得归,故相与坦怀释怨。世充顷与足下修好,已尝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饰辞相诱,足下乃以三军之众,仰哺他人,千金之资,坐供外费,良非上策。今前茅相遇,彼遽崩摧,郊劳未通,能无怀愧。故抑止锋锐,冀闻择善,若不获命,恐虽悔难追。”
  癸未(二十五日),李世民进入武牢。甲申(二十六日),带领五百骁骑,出武牢,到城东二十多里处,观察窦建德的营地。沿路分别留下随行的骑兵,让李世、程知节、秦叔宝分别统领,埋伏在路旁,只带四名骑兵和他一起前去。李世民对尉迟敬德说:“我拿着弓箭,你手握长枪跟着我,就是来一百万人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又说:“敌人看见我就返回,是上策。”离窦建德营地三里处,李世民等与窦建德的游兵相遇,游兵以为他们是侦察敌情的斥候。李世民大喊:“我是秦王。”拉弓射箭,射死对方一员将领。窦建德军中大为惊慌,出动五六千骑兵追赶,跟随李世民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李世民说:“你们只管在前面走,我自己和敬德殿后。”于是勒住缰绳慢慢走,追兵快赶上了就拉弓放箭,每射一箭都杀死一人。追兵惧怕便停止了追击,停一会儿又重新追赶,几次三番,每次追赶上必定有人被杀死,李世民先后射杀了几个人,尉迟敬德杀死十几人,追兵不敢再进逼。李世民有意徘徊或稍稍后退引诱追兵到埋伏圈内,李世等人就奋力战斗,大败追兵,斩首三百多级,俘获窦建德的将领殷秋、石瓒返回武牢。于是李世民致函窦建德,说明:“赵、魏地区,历来为我大唐所有,现被您侵夺,只因为淮安王被俘受到您的礼遇,又蒙送回同安公主,所以彼此真诚相待放弃旧怨。王世充最近与您修好,但已有多次反复,现在王世充的灭亡就在眼前,却花言巧语引诱您,您于是就率领三军之众,来听从调遣,千金的军费,白白为别人而消耗,实在不是上策。如今与您的前哨相遇,他们不堪一击,您与王世充还没能相见,能不心中有愧吗?我所以稍挫您的锐气,是希望您能听从善意的劝告,如果您不听,恐怕将会后悔莫及。”
  [8]立秦王世民之子泰为卫王。
  [8]唐立秦王李世民的儿子李泰为卫王。
  [9]夏,四月,已丑,丰州总管张长逊入朝。时言事者多云,长逊久居丰州,为突厥所厚,非国家之利。长逊闻之,请入朝,上许之。会太子建成北伐稽胡,长逊帅所部会之,因入朝,拜右武候将军。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帅巴、蜀兵来会秦王击王世充,以长逊检校益州行台右仆射。
  [9]夏季,四月己丑(初二),唐丰州总管张长逊回到朝中。当时许多议论政事的人都说,张长逊长期在丰州,受到突厥的重视,不利于国家。张长逊听到这些议论,请求回朝,高祖准许了他的请求。恰好太子李建成北伐稽胡,张长逊率领部队与建成汇合,顺势回朝,官拜右武候将军。唐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率领巴、蜀兵马前来与秦王会师攻打王世充,唐任命张长逊为益州行台右仆射。
  [10]已亥,突厥颉利可汗寇雁门,李大恩击走之。
  [10]己亥(十二日),突厥颉利可汗侵犯雁门,李大恩击退来敌。
  [11]壬寅,王世充骑将杨公卿、单雄信引兵出战,齐王元吉击之,不利,行军总管卢君谔战死。
  [11]壬寅(十五日),王世充的骑将杨公卿、单雄信带兵出战,齐王李元吉迎击,失利,行军总管卢君谔战死。
  [12]太子还长安。
  [12]太子李建成返回长安。
  [13]王世充平州刺史周仲隐以城来降。
  [13]王世充的平州刺史周仲隐以城池前来降唐。
  [14]戊申,突厥寇并州。初,处罗可汗与刘武周相表里,寇并州;上遣太常卿郑元往谕以祸福,处罗不从。未几,处罗遇疾卒,国人疑元毒之,留不遣。上又遣汉阳公赂颉利可汗以金帛,颉利欲令拜,不从,亦留之。又留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上怒,亦留其使者。,孝恭之弟也。
  [14]戊申(二十一日),突厥侵犯并州。当初,处罗可汗与刘武周内外呼应,侵犯并州;高祖派太常卿郑元前去晓以祸福,处罗不听。不久,处罗患病身亡,突厥国的人怀疑是被郑元毒死,扣留了郑元,不许他回国。高祖又派汉阳公李用金子布帛贿赂颉利可汗,颉利想让李行礼,李不从,也被扣留了下来。突厥还扣留了唐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唐高祖很气愤,也扣留了突厥的使者。李是李孝恭的弟弟。
  [15]甲寅,封皇子元方为周王,元礼为郑王,元嘉为宋王,元则为荆王,元茂为越王。
  [15]甲寅(二十七日),唐封皇子李元方为周王,李元礼为郑王,李元嘉为宋王,李元则为荆王,李元茂为越王。
  [16]窦建德迫于武牢不得进,留屯累月,战数不利,将士思归。丁巳,秦王世民遣王君廓将轻骑千余抄其粮运,又破之,获其大将军张青特。
  [16]窦建德在武牢受阻不能前进,停留了一个多月,打了几仗都未能取胜,将士们人心思归。丁巳(三十日),秦王李世民派王君廓率领一千多轻骑抢夺窦建德的运粮队,再次打败了他,并俘获窦建德的大将军张青特。
  凌敬言于建德曰:“大王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守之,更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徇汾、晋,趣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则蹈无人之境,取胜可以万全;二则拓地收众,形势益强;三则关中震骇,郑围自解。为今之策,无以易此。”建德将从之,而王世充遣使告急相继于道,王琬、长孙安世朝夕涕泣,请救洛阳,又阴以金玉啖建德诸将,以挠其谋。诸将皆曰:“凌敬书生,安知战事,其言岂可用也!”建德乃谢敬曰:“今众心甚锐,天赞我也,因之决战,必将大捷,不得从公言。”敬固争之,建德怒,令扶出。其妻曹氏谓建德曰:“祭酒之言不可违也。今大王自滏口乘唐国之虚,连营渐进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关中,唐必还师自救,郑围何忧不解!若顿兵于此,老师费财,欲求成功,在于何日?”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吾来救郑,郑今倒悬,亡在朝夕,吾乃舍之而去,是畏敌而弃信也,不可。”
  凌敬对窦建德说:“大王您不如出动全部兵力渡过黄河,攻取了怀州、河阳,派重将守卫,又擂响战鼓竖起战旗,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略地汾州、晋州,奔赴蒲津,这样做有三点好处:一是进入无人之境,取胜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二是开拓了领士召收兵马,国势更加强盛;三是关中的唐受震骇,郑国洛阳之围自然会解除。眼下的计策,没有比这更妥当的了。”窦建德准备按照凌敬的建议行事,但是王世充连续不断地派人来告急,王琬、长孙安世也日夜哭泣,请求窦建德援救洛阳,又暗地里用金玉收买窦建德手下的将领,阻挠凌敬的计划。诸将都说:“凌敬是个书生,哪里懂得打仗的事,他的话怎么能听呢?”于是窦建德向凌敬道歉说:“现在大家士气很高,这是上天在帮助我,趁此机会决战,必定能大胜,不能照您的意见办了。”凌敬再三争辩,窦建德不高兴,命人把他架了出去。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对他说:“祭酒凌敬的话不能不遵从。现在大王从滏口趁唐国空虚,连营渐进夺取山北并、代、汾、晋等地,又借助突厥的军队向西抄掠关中,唐军必然回师自救,还用担心郑国的东都之围不解吗?如果在此地停顿不前,磨灭了士气,消耗了财力,要想成功,就没有日期了!”窦建德说:“这不是女人能懂的!我来救郑,郑如今处境很危急,就要亡国,我弃他而去,是畏惧敌人而背信弃义,不能这么做。”
  谍者告曰:“建德伺唐军刍尽,牧马于河北,将袭武牢。”五月,戊午,秦王世民北济河,南临广武,察敌形势,因留马千余匹,牧于河渚以诱之,夕还武牢。已未,建德果悉众而至,自板渚出牛口置陈,北距大河,西薄汜水,南属鹊山,亘二十里,鼓行而进。诸将皆惧,世民将数骑升高丘而望之,谓诸将曰:“贼起山东,未尝见大敌,今度险而嚣,是无纪律,逼城而陈,有轻我心;我按甲不出,彼勇气自衰,陈久卒饥,势将自退,追而击之,无不克者。与公等约,甫过日中,必破之矣!”建德意轻唐军,遣三百骑涉汜水,距唐营一里所止。遣使与世民相闻曰:“请选锐士数百与之剧。”世民遣王君廓将长槊二百以应之,相与交战,乍进乍退,两无胜负,各引还。王琬乘隋炀帝骢马,铠仗甚鲜,迥出陈前以夸众。世民曰:“彼所乘真良马也!”尉迟敬德请往取之,世民止之曰:“岂可以一马丧猛士。”敬德不从,与高甑生、梁建方三骑直入其陈,擒琬,引其马驰归,众无敢当者。世民使召河北马,待其至乃出战。
  唐军密探报告:“窦建德探听到唐军草料用完,在黄河以北放马,准备袭击武牢。”五月戊午(初一),秦王李世民向北渡过黄河,从南面逼进广武,侦察敌情,乘机留下一千多匹马,在黄河边放牧以引诱窦建德,当晚返回武牢。己未(初二),窦建德果然倾巢而出,从板渚出牛口列战阵,北靠黄河,西临汜水,南连鹊山,连绵二十里,擂鼓前进。唐军诸将都十分惊慌,李世民带几名骑兵登上高丘望敌阵,对诸将说:“敌人从山东起兵,还没有碰见过强大的对手,如今身涉险境却很喧嚣,是没有纪律,逼近城池排列战阵,有轻视我们的意思。我们如果按兵不动,他们的勇气自然就会衰竭,列阵时间一长士卒饥饿,势必就会自动撤退,我们再追上去攻击,必然会取胜。我和各位相约,一过正午,肯定能打败他们!”窦建德轻视唐军,派三百骑兵涉过汜水,在离唐营一里地方停止。派人通报李世民说:“请挑选几百名精兵和他们打着玩玩。”李世民派王君廓带领二百名长枪手应战,相互交锋,骤进骤退,双方不分胜负,各自返回营地。王琬骑着隋炀帝的青骢马,铠甲兵器都很新,远离阵前向众人夸耀。李世民说:“他骑的真是匹好马!”尉迟敬德请求去夺马,李世民制止他说:“怎么能为了一匹马损失一员猛士呢?”尉迟敬德不听,和高甑生、梁建方三人骑马直冲入敌阵,活捉了王琬,牵着他的坐骑奔回唐营,众人没有敢阻挡的。李世民让他去召回黄河以北的牧马,等他返回才出战。
  建德列陈,自辰至午,士卒饥倦,皆坐列,又急饮水,逡巡欲退。世民命宇文士及将三百骑经建德陈西,驰而南上,戒之曰:“贼若不动,尔宜引归,动则引兵东出。”士及至陈前,陈果动,世民曰:“可击矣!”时河渚马亦至,乃命出战。世民帅轻骑先进,大军继之,东涉汜水,直薄其陈。建德群臣方朝谒,唐骑猝来,朝臣趋就建德,建德召骑兵使拒唐兵,骑兵阻朝臣不得过,建德挥朝臣令却,进退之间,唐兵已至,建德窘迫,退依东陂。窦抗引兵击之,战小不利。世民帅骑赴之,所向皆靡。淮阳王道玄挺身陷陈,直出其后,复突陈而归,再入再出,飞矢集其身如猬毛,勇气不衰,射人,皆应弦而仆。世民给以副马,使从已。于是诸军大战,尘埃涨天。世民帅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卷旆而入,出其陈后,张唐旗帜,建德将士顾见之,大溃,追奔三十里,斩首三千余级。建德中槊,窜匿于牛口渚。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逐之,建德坠马,士让援槊欲刺之,建德曰:“勿杀我,我夏王也,能富贵汝。”武威下擒之,载以从马,来见世民。世民让之曰:“我自讨王世充,何预汝事,而来越境,犯我兵锋!”建德曰:“今不自来,恐烦远取。”建德将士皆溃去,所俘获五万人,世民即日散遣之,使还乡里。
  窦建德排列战阵,从早晨到中午,士卒们饥饿疲惫,都坐了下来,又争着喝水,迟疑着想撤退。李世民命令宇文士及带三百骑兵经过窦建德军阵西边向南奔驰,告诫他:“敌人如果不动,你就带兵返回,如果动了,就领兵东进。”宇文士及到窦建德阵前,敌阵果然动了,李世民说:“可以打了!”这时黄河滩上的牧马也已到达,于是下令出击。李世民率领轻骑先出发,大军跟随在后,向东涉过汜水,直扑敌阵。窦建德的群臣正在朝谒,唐军骑兵突然降临,朝臣都跑向窦建德,窦建德召骑兵抵御唐军,因朝臣阻隔骑兵过不去,窦建德挥手令朝臣退下,这一进一退之际,唐军已到阵前,窦建德形势窘迫,后撤靠近东面的山坡。窦抗带兵攻打他,交战后形势稍不利。李世民率领骑兵赴援,所向披靡。淮阳王李道玄挺身冲锋陷阵,直冲出敌阵后方,又重新返回冲入阵中,几番进出,身上聚集的箭像刺猬毛一样,勇气仍然不减,放箭射人,都应声倒地。李世民把自己备用的战马送给他,让他跟随自己,于是各军大战,战场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李世民率领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人将旌旗卷起,冲入敌阵,从阵后而出,打开唐军旗帜,窦建德的士兵回头看见唐旗在阵后飘扬,迅速崩溃,唐军追出三十里,杀了三千多人。窦建德被长枪刺中,逃窜到牛口渚躲避。唐车骑将军白土让、杨武威追逐窦建德,窦建德落马,白土让挺枪欲刺,窦建德说:“别杀我,我是夏王,献上我可以使你们得到富贵荣华。”杨武威下马捉住窦建德,用备用马匹驮着窦建德,来见李世民。李世民斥责窦建德道:“我们讨伐王世充,与你有什么相干,竟跑到你的领土之外,来与我们交战!”窦建德说:“现在我不自己来,恐怕以后还得烦您远途去攻取。”窦建德的将士都逃走了,唐军俘虏了五万人,李世民当天就遣散了俘虏,让他们返回家乡。
  封德彝入贺,世民笑曰:“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虎,不免一失乎!”德彝甚惭。
  封德彝进帐表示庆贺,李世笑着说:“没听您的话,才有今天的胜利。智者千虎,难免有一失呀!”封德彝羞愧万分。
  建德妻曹氏与左仆射齐善行将数百骑遁归州。
  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和左仆射齐善行带着几百名骑兵逃回州。
  甲子,世充偃师、巩县皆降。
  甲子(初七),王世充的偃师、巩县均降唐。
  乙丑,以太子左庶子郑善果为山东道抚慰大使。
  乙丑(初八),唐任命太子左庶子郑善果为山东道抚慰大使。
  世充将王德仁弃故洛阳城而遁,亚将赵季卿以城降。秦王世民囚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郭士衡等至洛阳城下,以示世充。世充与建德语而泣,仍遣安世等入城言败状。世充召诸将议突围,南走襄阳,诸将皆曰:“吾所恃者夏王,夏王今已为擒,虽得出,终必无成。”丙寅,世充素服帅其太子、群臣、二千余人诣军门降。世民礼接之,世充俯伏流汗。世民曰:“卿常以童子见处,今见童子,何恭之甚邪?”世充顿首谢罪。于是部分诸军,先入洛阳,分守市肆,禁止侵掠,无敢犯者。
  王世充的将领王德仁放弃旧洛阳城逃跑,副将赵季卿以城降唐。秦王李世民押解着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郭士衡等人到洛阳城下,给王世充看。王世充流着泪和窦建德接话,于是李世民让长孙安世等人进城叙说失败的情况。王世充召集诸将商议突围,准备南奔襄阳,众将领都说:“我们依赖的是夏王窦建德,如今夏王已被俘,我们就是突围,最终也无法成功。”丙寅(初九),王世充身穿白衣带领郑国的太子、百官及二千多人到军营门前投降。李世民按礼节接受他们投降,王世充俯下身汗流浃背。李世民说道:“你总认为我是个小孩,如今见了小孩,为什么这么恭敬?”王世充叩头谢罪。于是李世民分派出一部分人,先进入洛阳,分别把守市场商店,禁止骚扰抢掠,没有一人敢违犯禁令。
  丁卯,世民入宫城,命记室房玄龄先入中书、门下省,收隋图籍制诏,已为世充所毁,无所获。命萧、窦轨等封府库,收其金帛,颁赐将士。收世充之党罪尤大者段达、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张童儿、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十余人斩于洛水之上。初,李世与单雄信友善,誓同生死。及洛阳平,世言雄信骁健绝伦,请尽输已之官爵以赎之,世民不许。世固请不能得,涕泣而退。雄信曰:“我固知汝不办事。”世曰:“吾不惜余生,与兄俱死;但既以此身许国,事无两遂。且吾死之后,谁复视兄之妻子乎?”乃割股肉以啖雄信,曰:“使此肉随兄为士,庶几不负昔誓也!”士民疾朱粲残忍,竞投瓦砾击其尸,须臾如冢。囚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余人送长安。士民无罪为世充所囚者,皆释之,所杀者祭而诔之。
  丁卯(初十),李世民进入洛阳宫城,命令记室房玄龄先进入中书省和门下省,收集隋朝的地图户籍、制文诏书,但已经都被王世充销毁,没有找到什么。又命令萧、窦轨等人封存了隋的仓库,没收金钱布帛,颁赐给将士们。拘押了罪行特别大的十几名王世充的同党,有段达、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张童儿、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在洛水岸边斩首。当初,李世与单雄信很要好,发誓同生共死。等到唐平定了洛阳,李世说单雄信骁健无比,请求用自己所有的官爵来赎单雄信,李世民不准。李世再三请求仍不得,痛哭着退下。单雄信对他说:“我早知道你办不成事。”李世说:“我不惜余生,和兄长你一同死;但是既然将这条命献给了国家,事情就无法两全。况且我死了以后,谁照顾兄长你的妻儿呢?”于是割下一块大腿肉,让单雄信吃下,说道:“让这块肉随兄长化为尘土,也许可以不负当年的誓言吧!”老百姓痛恨朱粲的残忍,争相用瓦块砖头砸他的尸体,不一会儿堆成了一座小山。李世民拘押了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几个人送往长安。老百姓没有罪而被王世充关押起来的,一律释放;被杀死的,作诔文加以祭奠。
  初,秦王府属杜如晦叔父淹事王世充。淹素与如晦兄弟不协,谮如晦兄杀之,又囚其弟楚客,饿几死,楚客终无怨色。及洛阳平,淹当死,楚客涕泣请如晦救之,如晦不从。楚客曰:“者叔已杀兄,今兄又杀叔,一门之内,自相残而尽,岂不痛哉!”欲自刭,如晦乃为之请于世民,淹得免死。
  当初,秦王府的官员杜如晦的叔父杜淹侍奉王世充。杜淹与杜如晦兄弟一向不和,进谗言杀了杜如晦的兄长,又把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关了起来,几乎饿死。但杜楚客却始终没有怨恨的样子。待到平定了洛阳,杜淹应当处死,杜楚客痛哭流涕请杜如晦救杜淹,杜如晦不答应。杜楚客说:“过去叔父已经杀子大哥,如今兄长又要杀叔父,一家人自相残杀而死光,岂不令人痛心!”说着要自杀,于是杜如晦替他向李世民请求,杜淹因此免于一死。
  秦王世民坐阊阖门,苏威请见,称老病不能拜。世民遣人数之曰:“公隋室宰相,危不能扶,使君弑国亡。见李密、王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无劳相见。”及至长安,又请见,不许。既老且贫,无复官爵,卒于家,年八十二。
  秦王李世民在阊阖门办公,苏威请求参见,但自称年老有病不能行礼。李世民派人去责备他说:“您是隋朝宰相,国家危亡不能匡扶,致使君主被弑、国家灭亡。见了李密、王世充都能叩头行礼,现在既然年老有病,就不必麻烦相见了。”后到了长安,苏威又请求参见,仍然不准。苏威既老又穷,再也没能做官,死在家中,年纪八十二岁。
  秦王世民观隋宫殿,叹曰:“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命撤端门楼,焚乾阳殿,毁则天门及阙;废诸道场,城中僧尼,留有名德者名三十人,余皆返初。
  秦王李世民观看隋朝的宫殿,感叹道:“穷奢极欲,能不亡国吗!”下令拆了端门楼,烧了乾阳殿,毁去则天门及其门前阙楼,废除诸佛寺,城中的和尚尼姑,只各留下三十名有德之人,其余都下令还俗。
  [17]前真定令周法明,法尚之弟也,隋末结客,袭据黄梅,遣族子孝节攻蕲春,兄子绍则攻安陆,子绍德攻沔阳,皆拔之。庚午,以四郡来降。
  [17]前真定县令周法明是周法尚的弟弟,隋未交结宾客,攻占了黄梅县,派同族兄弟之子周孝节攻蕲春,侄子周绍则攻安陆,儿子周绍德攻沔阳,三郡全部攻克。庚午(十三日),周法明以黄梅等四郡前来降唐。
  [18]壬申,齐善行以、相、魏等州来降。时建德余众走至州、欲立建德养子为主,征兵以拒唐;又欲剽掠居民,还向海隅为盗。善行独以为不可,曰:“隋末丧乱,故吾属相聚草野,荀求生耳。以夏王之英武,平定河朔,士马精强,一朝为擒,易如反掌,岂非天命有所属,非人力所能争邪!今丧败如此,守亦无成,逃亦不免,等为亡国,岂可复遗毒于民!不若委心请命于唐,必欲得缯帛者,当尽散府库之物,勿复残民也!”于是运府库之帛数十万段,置万春宫东街,以散将卒,凡三昼夜乃毕。仍布兵守坊巷,得物者即出,无得更入人家。士卒散尽,然后与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帅其百官奉建德妻曹氏及传国八玺并破宇文化及所得珍宝请降于唐。上以善行为秦王左二护军,仍厚赐之。
  [18]壬申(十五日),齐善行以、相、魏等州来降唐。此时,窦建德溃逃的部众跑到州,打算扶立窦建德的养子为王,征兵抵抗唐军;这些人又想剽掠居民,回到海边作强盗。唯有齐善行不赞成这样做,他说:“隋末丧乱,因此我们这些人才在民间聚集起来,暂且求得生存。以夏王那样的英武之人,平定了河朔地区,兵强马壮,但是还被唐军一战打败被俘,竟然易如反掌,这岂不是天命已有所归属,决不是人力能够争到的吗?如今败亡到这种程度,守也没用,逃也不能免于灭亡,同样是亡国,我们怎么可以再给百姓带来灾难呢!不如倾心向唐投降,一定想要得到酬劳,就分光仓库里的财物,不要再残害老百姓了!”于是将仓库中几十万段帛运到万春宫东面街上,分发给将士,发了三天三夜才发完。仍旧布署士兵把守街市坊巷,已分得布匹的人立即离开,不准再进老百姓家。士卒走光以后,齐善行和夏国的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带领百官奉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和传国八玺以及打败宇文化及时得到的珍宝,向唐请求投降。唐高祖任命齐善行为秦王左二护军,并给他很优厚的赏赐。
  初,窦建德之诛宇文化及也,隋南阳公主有子曰禅师,建德虎贲郎将於士澄问之曰:“化及大逆,兄弟之子皆当从坐,若不能舍禅师,当相为留之。”公主泣曰:“虎贲既隋室贵臣,兹事何须见问。”建德竟杀之。公主寻请为尼。及建德败,公主将归长安,与宇文士及遇于洛阳,士及请与相见,公主不可。士及立于户外,请复为夫妇。公主曰:“我与君仇家,今所以不手刃君者,但谋逆之日,察君不预知耳。”诃令速去。士及固请,公主怒曰:“必欲就死,可相见也。”士及知不可屈,乃拜辞而去。
  当初,窦建德杀宇文化及时,宇文士及的妻子隋南阳公主有个儿子名叫宇文禅师,窦建德的虎贲郎将於士澄问公主道:“宇文化及犯大逆罪,兄弟的儿子都要连坐从死,如果您舍不得禅师,会替您留下他来。”公主流泪道:“虎贲您既然是隋室的贵臣,这事还用得着问我吗?”最终窦建德杀了宇文禅师。公主接着请求出家作尼姑。待到窦建德败亡,公主将要返回长安,在洛阳和宇文士及相遇,宇文士及请求和她相见,公主不答应。宇文士及站在门外,请求恢复夫妻关系。公主说:“我和你家是仇人,现在之所以没有亲手杀你,是因为我知道谋逆时你未曾参预密谋罢了。”怒声让宇文士及马上离开。宇文士及再三请求,公主生气地说:“你一定想要死,就可以相见。”宇文士及知道公主的意志不可更改,于是作揖告辞离去。
  [19]乙亥,以周法明为黄州总管。
  [19]乙亥(十八日),唐任命周法明为黄州总管。
  [20]戊寅,王世充徐州行台杞王世辩以徐、宋等三十八州诣河南道安抚大使任请降;世充故地悉平。
  [20]戊寅(二十一日),王世充的徐州行台杞王王世辩到河南道安抚大使任处,以徐、宋等三十八州之地请求投降。原属王世充的地区全部平定。
  [21]窦建德博州刺史冯士羡复推淮安王神通为慰抚山东使,徇下三十余州;建德之地悉平。
  [21]窦建德的博州刺史冯士羡又推举唐淮安王李神通为慰抚山东使,攻下三十几州,窦建德的领地全部平定。
  [22]已卯,代州总管李大恩击苑君璋,破之。
  [22]己卯(二十二日),唐代州总管李大恩进攻并打败了苑君璋。
  [23]突厥寇边,长平靖王皮良督五将击之,叔良中流矢;师旋,六月,戊子,卒于道。
  [23]突厥侵犯唐边境,长平靖王李叔良督率五位将领还击,李叔良身中流箭,回师。六月戊子(初二),李叔良在途中去世。
  [24]戊戌,孟海公余党蒋善合以郓州,孟啖鬼以曹州来降。啖鬼,海公之众兄也。
  [24]戊戌(十二日),孟海公的余党蒋善合以郓州,孟啖鬼以曹州来降唐。孟啖鬼是孟海公的堂兄。
  [25]庚子,营州人石世则执总管晋文衍,举州叛,奉突地稽为主。
  [25]庚子(十四日),营州人石世则捉住总管晋文衍,以全州反叛,拥戴族突地稽为主。
  [26]黄州总管周法明攻萧铣安州,拔之,获其总管马贵迁。
  [26]唐黄州总管周法明攻打萧铣的安州,攻陷安州并俘获萧铣的安州总管马贵迁。
  [27]乙巳,以右骁卫将军盛彦师为宋州总管,安抚河南。
  [27]乙巳(十九日),唐任命右骁卫将军盛彦师为宋州总管,安抚河南。
  [28]乙卯,海州贼帅臧君相以五州来降,拜海州总管。
  [28]乙卯(二十九日),海州贼帅臧君相带着五个州来降唐,唐任命他为海州总管。
  [29]秋,七月,庚申,王世充行台王弘烈、王泰、左仆射豆卢行褒、右仆射苏世长以襄州来降。上与行褒、世长皆有旧,行是,屡以书招之,行褒辄杀使者;既至长安,上诛行褒而责世长。世长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既得之矣,岂可复忿同猎之徒,问争肉之罪乎!”上笑而释之,以为谏议大夫。尝从校猎高陵,大获禽兽,上顾群臣曰:“今日畋,乐乎?”世长对曰:“陛下游猎,蒲废万机,不满十旬,未足为氏!”上变色,既而笑曰:“狂态复发邪?”对曰:“于臣则狂,于陛下甚忠。”尝侍宴披香殿,酒酣,谓上曰:“此殿炀帝之所为邪?”上曰:“卿谏似直而实多诈,岂不知此殿朕所为,而谓之炀帝乎?”对曰:“臣实不知,但见其华侈如倾宫、鹿台,非兴王之所为故也。若陛下为之,诚非所宜。臣昔侍陛下于武功,见所居宅仅庇风雨,当时亦以为足。今因隋之宫室,已极侈矣,而又增之,将何以矫其失乎?”上深然之。
  [29]秋季,七月庚申(初五),王世充的行台王弘烈、王泰、左仆射豆卢行褒、右仆射苏世长以襄州前来降唐。高祖与豆卢行褒、苏世长都有交情,早先,多次通过书信招降二人,豆卢行褒总是杀了唐的使者。他们到了长安后,高祖杀了豆卢行褒并责备苏世长。苏世长回答说:“隋丧失了政权,天下之人都在追逐它。陛下既已得到了统治大权,怎么能再怨恨同您一起追逐的人,要判他们争权的罪呢?”高祖笑了,释放了苏世长,任命他为谏议大夫。苏世长曾经随高祖在高陵围猎,捉了很多飞禽野兽,高祖对群臣说:“今天打猎,高兴吗?”世长回答:“陛下游猎,只稍稍耽误了政事,打猎不足十旬,还称不上高兴!”高祖听后脸色大变,一会儿笑着说:“你又发狂了?”世长回答:“在臣下我来说是狂,对陛下而言是绝对忠诚。”苏世长还曾在披香殿侍奉高祖饮宴,酒喝到兴头上,对高祖说:“这披香殿是隋炀帝建的吧?”高祖说:“你的劝告好像挺直率,其实很多是装傻,你难道不知道这披香殿是朕建造的,怎么能说是炀帝建的?”苏世长回答道:“臣下我实在不知道是谁建的,只不过因为看到这殿像商纣王的倾宫、鹿台一样华丽奢侈,不是新兴帝王所应该建的罢了。如果是陛下建造的,确实不合适。我过去在武功侍陛下,看见您所住的房屋仅能够遮住风雨,当时您也认为很满足了。如今继承隋朝的宫殿,已经极端奢侈了。却又增加新的宫殿,这样又怎么能够矫正隋朝的过失呢?”高祖深表同意。
  [30]甲子,秦王世民至长安。世民被黄金甲,齐王元吉、李世等二十五将从其后,铁骑万匹,前后部鼓吹,俘王世充、窦建德及隋乘舆、御物献于太庙,行饮至之礼以飨之。
  [30]甲子(初九),秦王李世民到达长安。李世民身披黄金甲,齐王李元吉、李世等二十五员战将跟随其后,有一万匹铁骑,前后奏响军乐,到太庙献俘获的王世充、窦建德以及隋皇家的车驾、御物,举行清点战利品的“饮至礼”祭祀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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