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直接让大叔愣了一下神，随即把头转过来，看向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赶尸一脉的？”

    我指了指身后的那个山洞，说洞里散发的尸气，说明里面肯定存在很多尸体，你经常和这些尸体打交道，自己身上也沾了一股尸臭，除了赶尸一脉的人，我想不出还有谁的身上会积攒这么浓的尸气。

    他哈哈一笑，点头，用十分赞许的目光看我，说小伙子，你倒是挺机灵的，居然一眼就辨别出我的身份，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大师傅，才能教得出你这么聪慧的门人？

    我笑道，“我只是个不入流的杂牌术士，没什么太显赫的师承，大叔你过奖了。”

    去年下山之前，刘老三千叮万嘱，要我别到处打着茅山的招牌，这规矩我没玩，因此并没有对赶尸大叔说实话。

    见我这么说，他也不计较，只是摇头一叹，递来一块烤好的猪腿肉说，“自从国家推行火葬之后，赶尸人这一行就逐渐没落了，现在是和平时期，通常不会有太多客死异乡的人，从我这一代之后，赶尸一脉就会彻底断绝，想想还真是令人唏嘘。”

    我也陪着他苦笑，说自己在学道之前，也曾经干过一段时间的捞尸人，那个行业的前景和赶尸差不多，都属于即将被社会淘汰的职业，你心里的苦处，我很明白。

    赶尸大叔反倒被勾起了不少兴趣，说哦？看不出来啊小老弟，你居然干过这么多职业，捞尸一脉，和我们赶尸一脉拥有相同的禁忌，莫非你的命格也……

    我苦笑，摇头说道，“五弊三缺，不外乎鳏寡孤独废疾残贫，我和你一样，都是八字太硬，不得不入这一行。”.

    我俩的谈话，很快就吸引了赵承一的注意，这小子一边啃着野猪腿，一边插话道，“我听师父说，赶尸这一行也和养蛊一样，必须从孤、贫、夭三者中选一门，大叔你是选的哪一种啊？”

    赶尸大叔摇头，却不言语，而是指了指自己额头上几乎贯穿了整个面颊的伤疤，让我们猜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我没说话，倒是赵承一很快就想到什么，不由得悚然一惊，连手上的猪腿也啃得不香了，嘟囔着厚嘴唇道，“不会是你自己砍的吧？”

    这话似乎触及到了赶尸大叔的伤心处，他移开视线，轻声说道，“以我的命格，原本是没有资格拜入赶尸人门下的，当年我投师入门的时候，师父说我的面相没有残缺，不可能入得了这一行，我父母一狠心，就对着我脸上狠狠割了一刀……”

    赵承一几乎惊得快要蹦起来，瞪大眼说，“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啊，为什么非要这么对你？”

    赶尸大叔笑了笑，别过脸，不再言语。

    虽然他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计较，但我却看得出这大叔面带苦楚，似乎有很多说不出来的难处，想必也跟我一样，是个十分苦命的人，否则也不会进入这一行了。

    话说到这儿，我们都陷入了沉默，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

    等吃饱喝足后，赶尸大叔又笑了笑，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老弟，你们走进苗疆是为了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免得冲撞到本地的苗人，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想了想，对赶尸大叔说道，“我们千万苗疆，是为了寻找一个叫清河苗寨的地方，大叔您经常在这一带干尸，知不知道清河苗寨的确切去处？”

    赶尸大叔摇头，说自己虽然一直在湘西和苗疆交界处活动，但却很少深入苗疆。

    “苗人和汉人不同，这些人比较排外，不会让汉人进入自己的领地的，所以我通常只会在苗疆外层活动，对了……”

    话说一半，赶尸大叔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拍大腿说，“我倒是认识一个经营死尸客栈的老掌柜，他一直在苗疆活动，结束了不少厉害的蛊师，没准他会直到清河苗寨在哪里。”

    “当真？”

    我和赵承一喜出望外，纷纷一脸期待地看向赶尸大叔，舔着嘴唇说，“那间死尸客栈在哪里？大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小老弟，死尸客栈只对阴间的人开放，对活人很不吉利的，你们真的要去吗？”

    赶尸大叔没有忙着答应，而是迟疑了一下，再度看向我和赵承一，说那地方可威胁得很，比较靠近金三角，光走路就要两三天，而且林中危机四伏，一个搞不好就会死在半路上。

    我和赵承一认真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必须找到清河苗寨，完成身上的任务。”

    “好吧，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出发，恰好我这次赶尸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见我们这么坚持，赶尸大叔没说什么，将剩下的野猪肉切割好，装进了随身的行囊，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着说现在距离天黑还早呢，你们不妨休息一会儿，等养足精力，也好方便晚上赶路。

    我和赵承一纷纷点头，同时起身，对赶尸大叔道了声谢，随后便盘膝坐下，开始恢复起了精力。

    约莫三小时后，太阳渐渐落山，等附近的阳气不再那么晚了，赶尸大叔方才站起来，提醒我们说可以出发了，随后便自顾自地走进了山洞。

    我和赵承一并未跟上去，就守在山洞外面等待，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洞内才传来一窜叮铃铃的铜铃转动声，随后赶尸大叔再度出现，对着地上撒了一把纸钱，嘴里吆喝着“阴人上路，阳人回避”，继续晃动铜铃，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很快就有六具穿着寿衣的尸体，齐刷刷地排成一行，跟在赶尸大叔身后蹦了出来，每一具尸体额头上都贴着一张黄符，十分顺从地跟随大叔的指引，朝着树林深处蹦跶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真实的赶尸场面，不由得擦了擦眼睛，仔细地扫过那些一蹦一蹦的尸体。

    六具尸体，老少皆有，每具尸体身上都涂抹着特质的粉末，鼻子和嘴巴里皆塞着干柴，连耳朵孔也填满了石灰粉，头上还分别插着一根锁魂针，好像脑门上绑着天线一般，蹦蹦跳跳的十分有趣。

    干我们这行的胆子都很大，并不会因为看见尸体就一惊一乍的，只是我有些不解，赶尸大叔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这些尸体如此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