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进展到后半场, 时间已经不早，林未光刷卡结账，众人今日尽兴, 各自打道回府。

    林未光找了代驾，谢仃有人接，代驾还没过来，她便在门口陪她等了会儿，见谢仃拿出烟盒敲出一支烟，抬手罩着风点燃。

    林未光看向她, 微抬下颚示意：“还抽烟呢？”

    “比以前少多了。”谢仃收起打火机, 半眯了眯眼，“有人陪我一起戒，现在也就偶尔嘴闲, 抽上几根。”

    林未光上大学那会儿, 肩上担子最重的时候, 也碰过一段时间的烟, 只是没瘾, 后来回国，只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想起这茬。

    这么一想, 程靖森在以前也是抽烟的, 只是在他们重逢后, 自己再也没从他身上闻见过烟草气息。

    林未光思绪发散了会儿, 忽听脚步声渐近，正是朝向她们所在的这边。

    谢仃显然也听到了, 侧首与她一同望过去，对方已然走近，彼此目光在沉静夜色里相接。

    男人左手揣在兜中, 臂弯搭着深色西装外套，眉宇锋锐清俊，衬衫整洁，只解开两颗纽扣，露出喉结与一点锁骨。

    他身形挺拔如青松，立在路坎上，林未光本质颜控，不由得多看两眼，心想温珩昱本人其实要比镜头前更好看。

    谢仃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半截，火星明灭，温珩昱扫过一眼，伸手取走，放在唇边抽了一口，随后碾灭丢进垃圾桶。

    谢仃无话可说地看向那惨遭毒手的半截烟，“你就不能让我抽完？”

    “谁跟我打赌戒烟的？”温珩昱漫不经意，并不把她的抗议当回事，“闭嘴。”

    谢仃似乎自知理亏，撇撇嘴角，没跟他犟，把车钥匙丢给他：“不抽就不抽，走了。”

    刚好林未光叫的代驾也来了，两人就此别过，约往后有空再聚。

    然而临行前，温珩昱却朝她投来一道若有所思的视线，林未光疑惑回视，他却只温文地笑笑，颔首暂别。

    林未光没放在心上，直到回到逸海名邸，她边打着哈欠边推开门，望见程靖森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正等着自己。

    他掀起眼帘，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第一句话便是——

    “飙完车回来了？”

    林未光：“……”

    她终于明白，温珩昱最后看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靠，这两个男的怎么还通风报信啊？！

    林未光百口莫辩，当即就往旁边挪了挪，想跑路，可惜最终难逃一劫，还是被程靖森揪着拎回了卧室。

    擅自隐瞒出行目的的后果，就是她第二天上午累得睡过了头，不得不跟褚闻打电话说今天在家办公。

    某人餍足过后倒是神清气爽，八点多就衣冠楚楚地出了门，人五人六的，还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仿佛导致她困得起不来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似的。

    林未光恨恨撑起身子，拿出手机登录某蓝色问答软件，补充更新回答——

    【老男人就很狗，真的狗：）】

    -

    就这么过了几天，在三月底，迎来了一个有些特殊的日子。

    程靖森的生日。

    因为程靖森以往从未提起过这件事，而林未光也是对特殊节日没有概念的人，故而得知程靖森这次生日要隆重大办时，她不免有些惊讶。

    宴会定在一家高档会所，来宾名单也是经他手亲拟，上到商贾政客，下到一众干事，都收到了请柬。

    林未光原本不知情，若非何瑜萱好奇打听，她都不知道这回事，然而自从消息冒头，外界传闻便纷纷扬扬，对于程靖森办宴的目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作为当事人的枕边人，林未光当然要打听一手真实消息，殊料程靖森倒用看傻瓜的眼神打量她，道：“戒指都戴上了，还不公开，要等到什么时候？”

    得，就是秀恩爱用的。

    林未光老老实实将原话转述给何瑜萱，果不其然，被何瑜萱酸溜溜地痛斥一顿，让她赶紧早日滚入婚姻殿堂。

    林未光表面愁暗里秀，欣然接下好友的祝福。

    那天很快就到了。

    程靖森作为主角，自当早早露面，而林未光算在受邀宾客内，并不着急，当天早上不急不慢地送他出门，还懒洋洋打着哈欠。

    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程靖森不由挑眉，笑问：“今天好歹是我生日，你连句好话也不肯说给我听？”

    林未光无辜地眨眨眼，反问：“你想听什么好话？”

    程靖森捏了捏她脸颊，“你问我？”

    林未光佯装若有所思地沉吟少顷，随即揽住他，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在她打算再次靠近的时候，程靖森抬手抵住她下颚，低声责备：“好好跟你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

    “我又不会说漂亮话。”林未光眼底满是偷袭得逞的狡黠，“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了。”

    这番耍赖般的言论成功让程靖森弯起唇角，无奈教训她：“真把你给惯坏了。”

    两人又在玄关处纠缠了会儿，才罢休，程靖森临走前嘱咐她记得准时去参加宴会，得到林未光肯定答案，才关门离去。

    不过对于林未光来说，时间还早，于是她便收拾收拾，去了趟公司。

    整个上午，她都不急不慢地在办公室处理工作，看得褚闻啧啧感叹，也不知在慨然什么。

    傍晚时分，林未光才换好礼服化好妆，同何瑜萱结伴前往，抵达会所时场景已经布置妥当，她还瞥见不少外围记者，估计都觉得今晚肯定有料可爆。

    厅堂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个盛装打扮，有些是生面孔，有些则是林未光眼熟的。

    程靖森身为宴会主角，此刻正立于众宾客间，言笑晏晏，与之从容交谈，仿佛众星捧月。

    从林未光迈入正厅的那一刻，他便有所察觉，隔着重重人群，气定神闲地朝她望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林未光默认他是夸自己正装漂亮的意思，略微挑眉，从身旁经过的侍从那儿端了杯酒，抬起示意一下。

    程靖森似乎笑了笑，灯光太明亮，林未光有些看不清对方神情，正欲走近，附近却有人认出她来，上前搭话。

    何瑜萱跟这种大场面不对付，知道他们这些玩儿商业的都要耗时间说官话，故而趁早默默跑到用餐区。

    林未光暗骂她不道义，好在这种场合她也并不陌生，笑着同对方寒暄闲谈，自在沉着。

    她到底是界内年轻一派出类拔萃的存在，又拿下了国内地产大项目，风头无俩，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来聊上几句，想试着搭上线。

    好容易脱身而出，林未光释然地叹了口气，这才往寿星那边走去，估摸着程靖森大抵要等宴会正式开始后才会梯他们两个的事，在此之前她还得用官腔去祝贺。

    诸位见她前来，纷纷笑着问候，林未光逐个应下，又摆出职业假笑跟人互夸一番，这才罢休。

    她面上没表现出来，程靖森却看出她此刻无奈，轻弯起唇角：“来了？”

    林未光在他跟前处于完全放松状态，虽然尽量兜着，但语气中的调笑没完全藏住：“我哪敢不来。”

    二人对话亲昵，好似十分熟稔，不少有心人察觉不对味，开始琢磨起来。

    灯光洒下，林未光酒杯轻晃，指间似有锋芒转瞬即逝，一人离得近，不免被吸引了注意力，待看清楚那是枚戒指，登时傻眼。

    在发现程靖森手上有同款后，他更是瞠目结舌。

    然而这暗涌尚且没掀起波浪，他正要大胆发问，却见一名年轻男子微上前半步，朝林未光举起酒杯，笑道：“小林总，我们又见面了，之前何老寿宴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走的急，没说上话。”

    林未光微笑示意，正要同对方寒暄问好，旁边程靖森却忽然揽住她腰身，对男人笑了笑。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大概需要重新跟各位介绍一下。”

    说着，他抬起戴有戒指的那只手，执起林未光的，不疾不徐道：“林未光，我的未婚妻。”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场面片刻寂静，便是离得远的，察觉这边气氛有异，也纷纷停下话语，看了过来。

    于是就被那副对戒闪到了眼。

    无数震惊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二人身上，林未光尤甚，简直如芒在背。

    林未光：“……”

    她毫无准备，猝不及防接受众人目光洗礼，唇角笑容险些就要撑不下去。

    老男人，居然阴我！

    -

    虽然早就料想到，这磅重大消息会立刻被各路媒体宣传，但最终事情发展仍旧远超出林未光的预料。

    既然关系已经公开，后半夜宴会结束后，林未光索性正大光明地上了程靖森的车，与他一同回家。

    何恕负责开车，对今夜发生的事保持沉默，现在网上消息都出来了，他原本还想公事公办的询问需不需要公关介入，但想了想，觉得这实在是句废话，所以没有问。

    只不过……

    何恕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正跟程靖森理论为什么不事先给她打预防针的林未光，觉得看她这副模样，应当是不清楚她现在已经在微博热搜前排了。

    而且，是以另一种方式。

    不过很快，林未光就知道了。

    刚回到家，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微信便被开始轮番轰炸，这倒是正常，毕竟她跟程靖森的事在公开前，只有几个人知晓。

    林未光没当回事，去卸妆换了件衣服的空档，何瑜萱居然已经给她打了三个未接来电，她倍感莫名，接了起来：“他们问我也就算了，你问什么？”

    “你看热搜啊！”何瑜萱振声，激动得不行，“林未光你也太秀了，居然以答主身份出道？”

    在听到“答主”二字时，林未光便明白大事不妙，当即挂断电话，点进微博热搜，前三自己就占了两个，还都是沸。

    不得不感慨当代网友真是能力超群，她只是一时兴起在某乎写了点心路历程而已，码那么厚，还能被他们扒出蛛丝马迹来。

    虽然评论区都在嚎甜，但对于林未光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

    别的不提，她只希望程靖森千万别看见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否则自己简直就要登顶年度羞耻大赏。

    可惜今夜老天爷似乎有意捉弄她，她坐在床边刚刷完微博，抬眼就看见程靖森单手抄兜站在门口，一手拿着手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他端详她少顷，好整以暇道：“年龄差恋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林未光：“……”

    顿了顿，他目光放到手机屏幕，随意往下翻，“老男人就很狗？”

    林未光：“…………”

    不知看到什么，程靖森唇角微弯，慢条斯理地叙述：“既然我和他的户口本都只有一页，干脆凑成一本好了。”

    这是她前两天最后更新时写下的。

    林未光彻底绷不住，快步上前去夺他手机，脸热得要命：“读什么读，你也好意思！”

    程靖森微抬起手，不给她得逞，随后摁住她的腰，免得她闹腾，“你好意思写，我怎么不好意思读？”

    林未光不得不待在他怀里，又羞又气，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他胸前衣襟，不吭声了。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一声低笑，似有揶揄：“我只听说过拼团，还没听说过拼户口本。”

    “你现在听说了。”林未光没好气地怼他。

    程靖森轻哂，惯着她孩子气般的行为，半晌，道了声：“好。”

    这个字冒得没头没尾，林未光起先没反应过来，然而想起自己写的那句“户口本”，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愣住，也顾不得难为情了，抬首看他，眼神茫然。

    “本来不想逼得太紧，但现在看来，没有再拖的必要了。”程靖森任她打量，从容询问，“你觉得呢？”

    她觉得太棒了，要不是民政局已经下班，她现在就想开车过去。

    内心这么想着，林未光却佯装思忖，一本正经地轻咳两声，道：“你今天刚公开说我是你未婚妻，这就要已婚了，叔叔，你好打脸啊。”

    程靖森不以为意，挑眉望着她，“我在你这栽的次数还少？”

    行吧，态度倒是不错。

    林未光拉长尾音嗯了声，勉为其难道：“好吧，那我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