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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晋纪十 段译1

孝怀皇帝下永嘉六年(壬申、312)
  晋纪十晋怀帝永嘉六年(壬申,公元312年
  [1]春,正月,汉呼延后卒,谥曰武元。
  [1]春季,正月,汉呼延皇后去世,谥号为武元。
  [2]汉镇北将军靳冲、平北将军卜寇并州;辛未,围晋阳。
  [2]汉镇北将军勒冲、平北将军卜进犯并州。辛未(十九日),包围晋阳。
  [3]甲戌,汉主聪以司空王育、尚书令任女为左、右诏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女皆为夫人,右仆射朱纪女为贵妃,皆金印紫绶。聪将纳太保刘殷女,太弟义固谏。聪以问太宰延年、太傅景,皆曰:“太保自云刘康公之后,与陛下殊源,纳之何害!”聪悦,拜殷二女英、娥为左右贵嫔,位在昭仪上;又纳殷女孙四人皆为贵人,位次贵妃。于是六刘之宠倾后宫,聪希复出外,事皆中黄门奏决。
  [3]甲戌(二十二日),汉主刘聪封司空王育和尚书令任的女儿为左、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三人的女儿都为夫人,右仆射朱纪的女儿为贵妃,都授予金印章和紫色绶带。刘聪打算纳娶太保刘殷的女儿,太弟刘苦苦劝谏。刘聪就此事询问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他们都说:“太保刘殷自称是周代刘康公的后代,与陛下不是一个族源,娶她有什么妨害?”刘聪很高兴,封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刘娥为左、右贵嫔,地位在昭仪之上。又纳娶刘殷的四个孙女都当作贵人,地位低于贵妃。这样六刘所受的宠爱占满后宫,刘聪很少再出门到外面,政事都由宦宫中黄门传达。
  [4]故新野王歆牙门将胡亢聚众于竟陵,自号楚公,寇掠荆土,以歆南蛮司马新野杜曾为竟陵太守。曾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4]已故新野王司马歆的牙门将胡亢在竟陵聚众,自称楚公,在荆州的土地上抢掠,任司马歆的南蛮司马新野人杜曾为竟陵太守。杜曾骁勇为三军第一,能身穿铠甲在水中游泳。
  [5]二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5]二月,壬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6]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之。
  [6]石勒在葛陂修筑营垒,向农民征税修造舟船,打算进攻建业。琅邪王司马睿大规模调集江南的部队到寿春,任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统领各军队来征讨石勒。
  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右长史刁膺请先送款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将军夔安请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怯邪!”孔苌等三十余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阳,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疋。顾谓张宾曰:“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乎!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北徙据之,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晋之保寿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邪!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功孤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侯”。
  遇到大雨,三个月不停,石勒军队饥乏并流行疾病,死的人超过大半,又听到晋朝军队将要开来,就召集武将及参佐商议。右长史刁膺请石勒先向司马睿求和,请求扫平河朔来赎自己的罪,等到司马睿的军队退还江南,再慢慢谋取他。石勒听后忧伤地大声发出长叹。中坚将军夔安请石勒到地势高的地方避水,石勒说:“将军你为什么胆怯呢?”孔苌等三十多个武将请求各自带兵分路夜袭寿春,斩掉吴地武将的头颅,占据他们的城邑,吃他们的粮食,想就在今年攻下丹阳、平定江南。石勒笑着说:“这真是勇将的计策啊!”各赐他们铠甲一副、马一匹。石勒对张宾说:“依您看怎么办呢?”张宾说:“将军您攻陷京城,囚禁了晋朝天子,杀害亲王公卿大臣,侵占凌辱晋朝的嫔妃公主,拔下您的头发,也不够来数将军您的罪过。怎么能再以臣下的身分尊奉晋朝呢?去年杀了王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现在,几百里内上天不断地降雨,这是告诉将军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了。邺城有三个高台防守坚固,西临汉都城平阳,隔山阻河四面都有要塞,应当向北迁徙占据那里,
  经营黄河以北地区。河北地区稳定后,全国就没有处在将军您上面的人。晋朝保卫寿春,只是害怕您去攻打寿春罢了。他们听说我们离去了,对能够自己保全而感到高兴满足,还有什么功夫追击我军的后部,施行不利于我军的行动呢?您应当派辎重队伍从北面的道路先行出发,您带领大部军队开往寿春。辎重队伍走远后,大部军队再缓慢回撤,还忧虑什么进退无路的呢?”石勒捋起衣袖抚动髯须说:“张君的计策好啊!”又责备刁膺说:“您既然作我的辅佐,就应当共同成就大功业,怎么能催促劝说我投降呢?出这个计策的应当杀头!但我平素了解您胆怯怕事,特地原谅您罢了。”于是把刁膺贬黜为将军,提拔张宾为右长史。号称“右侯”。
  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帅骑二千向寿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纪瞻所败。瞻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结陈待之;瞻不敢击,退还寿春。
  石勒带兵从葛陂出发,派石虎带领二千骑兵开往寿春,遇到晋朝的运输船,石虎的部将兵士争先攻取,结果被纪瞻打败。纪瞻追击了一百多里,追上石勒的军队,石勒排好兵阵等待,而纪瞻不敢攻打,退还到寿春。
  [7]汉主聪封帝为会稽郡公,加仪同三司。聪从容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武子称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赠朕柘弓银研;卿颇记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聪喜,以小刘贵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7]汉主刘聪封晋怀帝为会稽郡公,开府仪同三司。刘聪和颜悦色地对怀帝说:“你过去当豫章王,我与王武子拜访你,王武子向你称赞我,你说久闻大名,送给我柘木良弓和银砚台,你还记得吗?”怀帝说:“臣下我怎么敢忘掉呢?只遗憾当时没有及早地认识龙颜!”刘聪说:“你家的亲骨肉为什么这样互相残杀?”怀帝说:“大汉将要承接天意,所以自相驱赶杀戮替陛下扫清道路,这是天意,不是人所能决定的!再说我家如果能尊奉武皇帝的大业,九族和睦相处,陛下从哪里得到天下呢?”刘聪听得高兴,把小刘贵人给了怀帝作妻子,说:“这是名公爵的孙女,你好好对待她。”
  [8]代公猗卢遣兵救晋阳,三月,乙未,汉兵败走。卜之卒先奔,勒冲擅收,斩之;聪大怒,遣使持节斩冲。
  [8]代公拓跋猗卢派兵救援晋阳,三月,乙未(十四日),汉军队败退而逃。卜带领部众先逃跑,勒冲擅自拘捕了卜,把他杀了。刘聪勃然大怒,派使者拿着符节杀了勒冲。
  [9]聪纳其舅子辅汉将军张二女徽光、丽光为贵人,太后张氏之意也。
  [9]刘聪纳娶他舅舅的儿子辅汉将军张的两个女儿张徽光、张丽光为贵人,这是太后张氏的主意。
  [10]凉州主簿马鲂说张轨:“宜命将出师,翼戴帝室。”轨从之,驰檄关中,共尊辅秦王;且言“今遣前锋督护宋配帅步骑二万,径趋长安;西中郎将帅中军三万,武威太守张帅胡骑二万,络绎继发。”
  [10]凉州主簿马鲂对张轨说:“应当让武将出征,以辅助拥戴朝廷。”张轨接受了这个建议,急速将檄文传布关中地区,号召共同尊奉辅佐秦王司马业。并且说:“现在派遣前锋督护宋配率领二万步兵和骑兵,直接奔赴长安,西中郎将张带领中军三万军队,武威太守张率领二万胡人骑兵,陆续出发。”
  [11]夏,四月,丙寅,征南将军山简卒。
  [11]夏季,四月,丙寅(十六日),征南将军山简去世。
  [12]汉主聪封其子敷为渤海王,骥为济南王,鸾为燕去,鸿为楚王,劢为齐王,权为秦王,操为魏王,持为赵王。
  [12]汉主刘聪封他的儿子刘敷为渤海王,刘骥为济南王,刘鸾为燕王,刘鸿为楚王,刘劢为齐王,刘权为秦王,刘操为魏王,刘持为赵王。
  [13]聪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摅;作温明、徽光二殿未成,斩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观渔于汾水,昏夜不归。中军大将军王彰谏曰:“比观陛下所为,臣实痛心疾首。今愚民归汉之志未专,思晋之心犹盛,刘琨咫尺,刺客纵横;帝王轻出,一夫敌耳。愿陛下改往修来,由亿兆幸甚!”聪大怒,命斩之;王夫人叩头乞哀,乃囚之。太后张氏以聪刑罚过差,三日不食;太弟义、单于粲舆榇切谏。聪怒曰:“吾岂桀、纣,而汝辈生来哭人!”太宰延年、太保殷等公卿、列侯百余人,皆免冠涕泣曰:“陛下功高德厚,旷世少比,往也唐、虞,今则陛下。而顷来以小小不供,亟斩王公;直言忤旨,遽囚大将。此臣等窃所未解,故相与忧之,忘寝与食。”聪慨然曰:“朕昨大醉,非其本心,微公等言之,朕不闻过。”各赐帛百匹,使恃中持节赦彰曰:“先帝赖君如左右手,君着勋再世,朕敢忘之!此段之过,希君荡然。君能尽怀忧国,朕所望也。今进君骠骑将军、定襄郡公,后有不逮,幸数匡之!”
  [13]刘聪因为鱼蟹供应不上,杀死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温明、徽光二座宫殿没有建成,杀死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他到汾水观看捕鱼,黄昏黑夜都不返回。中军大将军王彰劝谏说:“近来看到陛下的行动,我实在是痛心疾首。现在愚民们归附汉的心意并不确定,而思念晋朝的心情还非常浓厚,刘琨虎视眈眈近在咫尺,刺客到处都有。帝王轻率地出行,一个人就能把您刺杀。希望陛下改变过去的作法养成新的习惯,那么百性感到非常幸运!”刘聪勃然大怒,命令杀他,王彰的女儿王夫人在一旁叩头乞求宽恕,于是把王彰囚禁起来。太后张氏因为刘聪的刑罚过于严苛,三天不吃饭。太弟刘义,单于刘粲带着棺材冒死恳切地劝谏。刘聪怒冲冲地说:“我难道是暴君桀、纣吗?你们却来哭活人!”太宰刘延年、太保刘殷等公卿大臣列侯一百多人,都摘去头冠哭着说:“陛下功高德厚,从古到今很少有人能与您相比,古代有唐尧、虞舜,今天则是陛下。但近来因为物资稍微供应不上。就杀王公,直言冒犯您的旨意,就马上囚禁大将。这是我们心里所不理解的,所以大家都对此感到忧虑,乃至废寝忘食。”刘聪慨叹说:”朕昨天大醉,这些事不是我的本意,不是你们说起,朕就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了。”每人赐百匹布帛,派侍中拿着符节赦免王彰说:“先帝刘渊依靠您如同左右手一样,您立下的再世之功,朕怎敢记掉?这次的过失,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您能够尽心忧国,正是朕所希望的。现在提升您为骠骑将军,封定襄郡公。朕将来再有做得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指正。”
  [14]王弥既死,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恐为石勒所并,欲引兵归平阳,军中乏粮,士卒相食,乃自硗津西渡。刘琨以兄子演为魏郡太守,镇邺,桑恐演邀之,遣长史临深为质于琨。琨以固为雍州刺史,桑为豫州刺史。
  [14]王弥死后,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担心自己的军队被石勒吞并,想带兵返回平阳。军中缺少粮食,士卒竟互相宰食。于是从硗津西渡黄河,进攻抢掠黄河以北的郡县。刘琨任哥哥的儿子刘演为魏郡太守,镇守邺城,王桑害怕刘演阻击,就派长史临深到刘琨处作为人质。刘琨就任赵固为雍州刺史,王桑为豫州刺史。
  [15]贾疋等围长安数月,汉中山王曜连战皆败,驱掠士女八万余口,奔平阳。秦王业自雍入于长安。五月,汉主聪贬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聪使河内王粲攻傅祗于三渚,右将军刘参攻郭默于怀;会祗病薨,城陷,粲迁祗子孙并其士民二万余户于平阳。
  [15]贾疋等人包围长安几个月,汉中山王刘曜接连出战都失败了,强行驱赶八万多成年男女逃奔平阳。秦王司马业从雍州进入长安。五月,汉主刘聪把刘曜贬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刘聪派河内王刘粲在三渚攻打傅祗,派右将军刘参到怀县攻打郭默。正遇上傅祗因病去世,三渚城陷落,刘粲把傅祗的子孙以及士人百姓二万余户都迁往平阳。
  [16]六月,汉主聪欲立贵嫔刘英为皇后;张太后欲立贵人张徽光,聪不得已,许之。英寻卒。
  [16]六月,汉主刘聪打算立贵嫔刘英为皇后,而张太后要立贵人张徽光,刘聪没办法,只好同意。刘英不久就去世了。
  [17]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卒。殷为相,不犯颜忤旨,然因事进规,补益甚多。汉主聪每与群臣议政事,殷无所是非;群臣出,殷独留,为聪敷畅条理,商榷事宜,聪未尝不从之。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颜,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耳。”官至侍中、太保、录尚书,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乘舆入殿。然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让之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以寿考自终。
  [17]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去世。刘殷当丞相,从不冒犯皇帝违反圣旨,但经常就具体的事情进宫规劝,对刘聪补益很多。汉主刘聪每次与大臣们商议政事,刘殷都不表示什么态度,等大臣们离开,刘殷单独留下,为刘聪对所议铺陈发挥再理出头绪,商讨事宜,刘聪从没有不采纳他的建议的。刘殷常常告诫子孙说:“为君主作事应当务求对君主委婉地劝谏。凡人尚且不能当面斥责他的过错,更何况皇帝呢?委婉劝谏的功效,其实与冒犯君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明说君主的过失,所以是比较好的方法。”刘殷历任侍中、太保、录尚书等职,并被赐予可以佩剑穿鞋上宫殿、朝见天子不用快步行走、乘车进入宫殿等特权。但是刘殷在公卿大臣中,常常恭顺地带有卑谦礼让的神色,所以处在骄纵横暴的国家,能够保全自己的富贵,不损伤自己的美好声名,以长寿善终。
  [18]汉主聪以河间王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翼为卫将军,并典兵宿卫。高平王悝为征南将军,镇离石;济南王骥为征西将军,筑西平城以居之;魏王操为征东将军,镇蒲子。
  [18]汉主刘聪任河间王刘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刘翼为卫将军,共同统领皇宫禁卫军。任高平王刘悝为征南将军,镇守离石;济南王刘骥为征西将军,建筑西平城居住;魏王刘操为征东将军,镇守蒲子。
  [19]赵固、王桑自怀求迎于汉,汉主聪遣镇远将军梁伏疵将兵迎之。未至,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帅众一万叛归刘演。固随疵而西,桑引其众东奔青州,固遣兵追杀之于曲梁,桑将张凤帅其余众归演。聪以固为荆州刺史、领河南太守,镇洛阳。
  [19]赵固、王桑从怀县向汉请求接应,汉主刘聪派镇远将军梁伏疵带兵迎接他们。迎接的军队还没有到达时,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带领一万军队反叛投归刘演。赵固随梁伏疵向西边进发,王桑却又带领所属军队向东奔赴青州,赵固就派兵追击,在曲梁杀了王桑。王桑的部将张凤带领残余部众投归刘演。刘聪让赵固担任荆州刺史,兼河南太守,镇守洛阳。
  [20]石勒自葛陂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虏掠无所获,军中饥甚,士卒相食。至东燕,闻汲郡向冰聚众数千壁枋头,勒将济河,恐冰邀之。张宾曰:“闻冰船尽在渎中未上,宜遣轻兵间道袭取,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冰必可擒也。”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苌自文石津缚筏潜渡,取其船。勒引兵自棘津
  济河,击冰,大破之,尽得其资储,军势复振,遂长驱至邺。刘演保三台以自固,临深、牟穆等复帅其众降于勒。
  [20]石勒从葛陂向北行进。所经过的地方百姓都坚壁清野,因而没有抢掠到什么东西,军中非常饥饿,出现士卒吃士卒充饥的现象。到达东燕,听说汲郡人向冰聚集了几千人在枋头修筑了营垒,石勒将要渡黄河,又担心遭到向冰的阻击。张宾说:“听说向冰的船只全都放在水中没有抬上岸,应当派遣轻装兵士抄小道去偷袭夺取这些船,用来渡大部军队过黄河,大部军队渡河后,一定能擒获向冰。”秋季,七月,石勒派遣支雄、孔苌从文石津绑扎木筏偷渡,夺取了向冰的船只。石勒率兵从棘津渡黄河,攻打向冰,把向冰打得惨败,得到了向冰的全部物资储备,军队士气重新振作起来,于是长驱直入到达邺城。刘演防守三台以求自己稳固,临深、牟穆等人又率领自己的部众向石勒投降。
  诸将欲攻三台,张宾曰:“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拔,舍而去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顾也。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邯郸、襄国,形胜之地,请择一而都之。”勒曰:“右侯之计是也!”
  遂进据襄国。
  部将们想攻打三台,张宾对石勒说:“刘演虽然兵力微弱,但还有几千军队,三台险峻坚固,攻打不容易很快把它拿下,放弃它而离开,那里将会自己崩溃。现在王浚、刘琨是您的主要敌人,应当先打他们,刘演不值得注意。再说天下饥饿动乱,您虽然拥有强大的军队,但来回行军长期在旅途中,人心不定,这不是控制四方的万全之计。不如选择一个便利的地方占据它,多多聚集储备粮食,尊奉平阳以谋取幽州、并州,这是霸王的功业。邯郸、襄国,都是好地方,请选一个作为都城。”石勒说:“您的计策是对的!”于是进发占据了襄国。
  宾复言于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堑未固,资储未广,二寇交至。宜亟收野谷,且遣使至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勒从之,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壁垒多降,运其谷以输襄国;且表于汉主聪,聪以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
  张宾又对石勒说:“现在我们驻扎在这里,是王浚、刘琨深深忌惮的。我担心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物资储备还不充分时,他们二人交相率兵来了。应当迅速收取野外的粮食,并且派使者到平阳,一一说明我们镇守此地的意图。”石勒听取了这个建议,分别命令诸将攻打冀州,那里的郡、县、营垒大多投降,就把这些地方的粮谷运往襄国。并且表奏汉主刘聪,刘聪让石勒担任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为上党公。
  [21]刘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会平阳,击汉。琨素奢豪,喜声色。河南徐润以音律得幸于琨,琨以为晋阳令。润骄恣,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数以为言,且劝琨杀之,琨不从。润谮盛于琨,琨收盛,杀之。琨母曰:“汝不能驾御豪杰以恢远略,而专除胜己,祸必及我。”
  [21]刘琨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约定十月在平阳会合,攻打汉。刘琨平素奢侈豪华,喜欢音乐女色。河南人徐润因为擅长音律而受到刘琨的宠信,刘琨让他担任晋阳令。徐润骄纵放肆,经常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多次对此向刘琨发表看法,并且劝刘琨把他杀了。刘琨不听。结果徐润向刘琨说令狐盛的坏话,刘琨就拘捕了令狐盛,把他杀了。刘琨的母亲说:“你不能组织驾驭英雄豪杰来完成宏大的谋略,而只知一心清除超过自己的人,这带来的灾祸一定会殃及我。”
  盛子泥奔汉,具言虚实。汉主聪大喜,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将兵寇并州,以令狐泥为乡导。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及中山,使其将郝诜、张乔将兵拒粲,且遣使求救于代公猗卢。诜、乔俱败死。粲、曜乘虚袭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以晋阳降汉。八月,庚戌,琨还救晋阳,不及,帅左右数十骑奔常山。辛亥,粲、曜入晋阳。壬子,令狐泥杀琨父母。
  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投奔到汉,全部陈说刘琨的虚实情况。汉主刘聪大喜过望,派遣河内王刘粲、中山王刘曜率兵进犯并州,让令狐泥担任向导。刘琨听说后,向东在常山及中山聚集军队,派部将郝诜、张乔带兵阻击刘粲,并且派使者向代公拓跋猗卢请求救援。郝诜、张乔都兵败而死。刘粲、刘曜乘虚袭击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献出晋阳向汉投降。八月,庚戌(初一),刘琨返回来救晋阳,没来得及,只好带领左右随从几十人骑马逃奔常山。辛亥(初二),刘粲、刘曜进入晋阳。壬子(初三),令狐泥把刘琨的父母都杀了。
  粲、曜送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于平阳。聪复以曜为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为并州刺史,镇晋阳。九月,聪以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皆为武卫将军。
  刘粲、刘曜把晋朝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送到平阳。刘聪又以刘曜担任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任并州刺史,镇守晋阳。九月,刘聪任卢志为太弟太师,任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都担任武卫将军。
  [22]己卯,汉卫尉梁芬奔长安。
  [22]己卯(疑误),汉的卫尉梁芬逃奔长安。
  [23]辛巳,贾疋等奉秦王业为皇太子,建行台于长安,登坛告类,建宗庙、社稷,大赦。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总摄百揆;加贾疋征西大将军,以秦州刺史、南阳王保为大司马。命司空荀藩督摄远近,光禄大夫荀组领司隶校尉、行豫州刺史,与藩共保开封。
  [23]辛巳(初三),贾疋等尊奉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在长安建立行台,登祭坛祭天。设置宗庙、社稷,实行大赦。任阎鼎为太子詹事,代理统领文武百官。任命贾疋为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南阳王司马保为大司马。让司空荀藩督领远近的事务,光禄大夫荀组兼任司隶校尉、豫州刺史,与荀藩共同守卫开封。
  [24]秦州刺史裴苞据险以拒凉州兵,张、宋配等击破之,苞奔柔凶坞。
  [24]秦州刺史裴苞占据险要之地来抵御凉州的军队。张、宋配等人打败了他,裴苞逃奔柔凶坞。
  [25]冬,十月,汉主聪封其子恒为代王,逞为吴王,朗为颍川王,皋为零陵王,旭为丹阳王,京为蜀王,坦为九江王,晃为临川王;以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25]冬季,十月,汉主刘聪封自己的儿子刘恒为代王,刘逞为吴王,刘朗为颍川王,刘皋为零陵王,刘旭为丹阳王,刘京为蜀王,刘坦为九江王,刘晃为临川王。任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26]代公猗卢遣其子六及兄子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帅众数万为前锋以攻晋阳,猗卢自帅众二十万继之,刘琨收散卒数千为之乡导。六与汉中山王曜战于汾东,曜兵败,坠马,中七创。讨虏将军傅虎以马授曜,曜不受,曰:“卿当乘以自免,吾创已重,自分死此。”虎泣曰:“虎蒙大王识拔至此,常思效命,今其时矣。且汉室初基,天下可无虎,不可无大王也!”乃扶曜上马,驱令渡汾,自还战死。曜入晋阳,夜,与大将军粲、镇北大将军丰掠晋阳之民,逾蒙山而归。十一月,猗卢追之,战于蓝谷,汉兵大败,擒刘丰,斩邢延等三千余级,伏尸数百里。猗卢因大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刘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猗卢曰:“吾不早来,致卿父母见害,诚以相愧。今卿已复州境,吾远来,士马疲弊,且待后举,刘聪未可灭也。”遗琨马、牛、羊各千余疋,车百乘而还,留其将箕澹、段繁等戍晋阳。
  [26]代公拓跋猗卢派他的儿子拓跋六修以及哥哥的儿子拓跋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带领几万军队作为前锋攻打晋阳,拓跋猗卢自己带领二十万军队跟在后面,刘琨召集了几千逃散的兵士作为拓跋六的向导。拓跋六与汉中山王刘曜在汾东交战,刘曜的军队失败,他自己也负伤七处,掉下马。讨虏将军傅虎把自己的马交给刘曜,刘曜不接受,说:“你应该骑上它突围,我伤得已很重,命该丧此。”傅虎哭着说:“我蒙受您的赏识而被提拔到现在的地位,常常想着以自己的生命报效您,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了。再说汉的朝廷刚刚建立,天下可以没有傅虎,而不能没有您啊!”于是把刘曜扶上马,赶着马渡过汾水,自己又回去冲杀最后战死。刘曜进入晋阳,夜里与大将军刘粲、镇北大将军刘丰抢劫晋阳的百姓,然后翻过蒙山而撤回。十一月,拓跋猗卢追击他们的军队,在蓝谷交战,又大败汉军,擒获刘丰,杀了邢延等三千多人,尸横几百里。拓跋猗卢因胜利而到寿阳山大规模打猎,将猎物的皮,肉摆放在山上观看,山因此而变为红色。刘琨从军营门走进去拜谢拓跋猗卢,坚持请求拓跋猗卢继续进军。拓跋猗卢说:“我没能早来,致使你父母被杀害,心里确实感到惭愧,现在你已收复了并州的辖境。而我远道来此,兵士马匹都已疲惫,暂且等待以后再举事,刘聪不是一下子就能消灭的。”送给刘琨一千多匹马,牛羊各一千多头和一百辆车后回师,把部将箕澹、段繁等留下来戍守晋阳。
  琨徙居阳曲,招集亡散。卢谌为刘粲参军,亡归琨,汉人杀其父志及弟谧、诜;赠傅虎幽州刺史。
  刘琨迁徙到阳曲居住,召集流散的人员。卢谌是刘粲的参军,逃跑投奔了刘琨。汉杀了他的父亲卢志以及弟弟卢谧、卢诜。追赠傅虎为幽州刺史。
  [27]十二月,汉主聪立皇后张氏,以其父为左光禄大夫。
  [27]十二月,汉君主刘聪把张氏立为皇后,任她父亲张为左光禄大夫。
  [28]彭仲荡之子天护帅群胡攻贾疋,天护阳不胜而走,疋追之,夜坠涧中,天护执而杀之。汉以天护为凉州刺史。众推始平太守麴允领雍州刺史。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权,鼎遂杀综。麴允与抚夷护军索、冯太守梁肃合兵攻鼎,鼎出奔雍,为氐窦首所杀。
  [28]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带领胡人们攻打贾疋,彭天护表面上假装失败而退走,贾疋追击,夜里掉到山涧中,彭天护把他抓住杀了。汉让彭天护任凉州刺史。大家推举始平太守麴允兼雍州刺史。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夺权力,阎鼎于是杀了梁综。麴允与扶夷护军索,冯太守梁肃联合兵力攻打阎鼎,阎鼎出奔雍州,被氐人窦首杀死。
  [29]广平游纶、张豺拥众数万,据苑乡,受王浚假署;石勒遣夔安、支雄等七将攻之,破其外垒。浚遣督护王昌帅诸军及辽西公段疾陆眷、疾陆眷弟匹、文鸯、从弟末部众五万攻勒于襄国。
  [29]广平人游纶、张豺拥有几万人,占据苑乡,王浚让他们在那儿暂时代理原官行使职权,石勒派遣夔安、支雄等七个将领攻打他们,攻破了外围的营垒。王浚派遣都护王昌率领各军,以及辽西公段疾陆眷,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段文鸯、堂弟段末等人的部众五万人到襄国攻打石勒。
  疾陆眷屯于渚阳,勒遣诸将出战,皆为疾陆眷所败。疾陆眷大造攻具,将攻城,勒众甚惧。勒召将佐谋之曰:“今城堑未固,粮储不多,彼众我寡,外无救援,吾欲悉众与之决战,何如?”诸将皆曰:“不如坚守以疲敌,待其退而击之。”张宾、孔苌曰:“鲜卑之种,段氏最为勇悍,而末尤甚,其锐卒皆在末所。今闻疾陆眷刻日攻北城,其大众远来,战斗连日,谓我孤弱,不敢出战,意必懈惰,宜且勿出,示之以怯,凿北城为突门二十余道,俟其来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帐,彼必震骇,不暇为计,破之必矣。末败,则其余不攻而溃矣。”勒从之,密为突门。既而疾陆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见其将士或释仗而寝,乃命孔苌督锐卒自突门出击之,城上鼓噪以助其势。苌攻末帐,不能克而退。末逐之,入其垒门,为勒众所获,疾陆眷等军皆退走。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匹。疾陆眷收其余众,还屯渚阳。
  段疾陆眷在渚阳驻扎,石勒派多名将领去攻打,都被段疾陆眷打败。段疾陆眷大量制造攻城的器具,打算攻城,石勒的部众都非常惧怕。石勒召集部将参佐等官员商议说:“现在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粮食储备也不多,敌众我寡,外面没有救援,因此我想用全力与他决战,怎么样?”武将们都说:“还不如坚守使敌人疲惫,等待他们退还时再打击他们。”张宾、孔苌说:“鲜卑部落当中,段氏最为骁勇骠悍,而段末更加突出,他们的精锐部队都在段末那里。今天听说段疾陆眷几天之内就要攻打北城,他的军队从远方来,又连日战斗,认为我们孤独无援兵力微弱,不敢出去交战,斗志一定松懈懒惰。我们最好暂且不出去,让他们觉得我们胆怯,在北城墙凿出二十几条暗道,等待他们来到时,兵阵还没有排列稳定,出其不意,直冲段末的军帐,他们一定震惊惧怕而来不及安排对策,打败他们是必定无疑的。段末失败了,其他军队就不攻自溃了。”石勒听从了这个计策,秘密设置暗道暗门。不久段疾陆眷攻打北城,石勒登上城墙观望他们的情况,发现他们的武将士卒有的甚至放下兵器躺着,就命令孔苌带领精锐兵士从暗门中突袭,城上擂鼓呐喊助威,孔苌进攻段末的军帐,不能攻破便撤退,段末追击,进入孔苌的军垒门,被石勒的军队所擒获。段疾陆眷等人的军队都退走。这时孔苌乘胜追击,杀得尸横三十多里,缴获铠甲马匹五千多。段疾陆眷召集剩余部众,退到渚阳驻扎。
  勒质末,遣使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许之。文鸯谏曰:“今以末一人之故而纵垂亡之虏,得无为王彭祖所怨,招后患乎!”疾陆眷不从,复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三弟为质而请末。诸将皆劝勒杀末,勒曰:“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仇,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归之,必深德我,不复为浚用矣。”乃厚以金帛报之,遣石虎与疾陆眷盟于渚阳,结为兄弟。疾陆眷引归,王昌不能独留,亦引兵还蓟。勒召末,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辽西。末在涂,日南向而拜者三。由是段氏专心附勒,王浚之势遂衰。
  石勒以段末为人质,派使者去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同意了。段文鸯劝谏说:“现在因为段末一人的缘故而把面临灭亡的敌人放跑,该不会被王浚所怨恨,而招来后患吧?”段疾陆眷不听,又用铠甲马匹金银去贿赂石勒,并且用段末的三弟作人质而请求换回段末。各将领都劝石勒杀了段末,石勒说:“辽西鲜卑是强健的国家,与我们向来没有仇,这次是受王浚的指使罢了。现在杀一个人而去与一个国家结怨仇,不是办法。放他回去,他们一定会深深地感念我,不再被王浚所用。”于是用丰厚的金子、布、帛回报他,派石虎去与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拜为兄弟。段疾陆眷带兵回归辽西,王昌没有力量单独留下,也率兵还归蓟州。石勒召来段末,与他宴饮,并宣誓结为父子,便让他回辽西。段末在路上。每天都朝南三拜。从此段氏一心附从石勒,王浚的势力于是衰败。
  游纶、张豺请降于勒。勒攻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浚复以邵举行冀州刺史,保信都。
  游纶、张豺向石勒请求投降。石勒攻打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又让邵举任冀州刺史,防守信都。
  [30]是岁大疫。
  [30]这一年,全国大肆流行传染病。
  [31]王澄少与兄衍名冠海内,刘琨谓澄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难得其死。”及在荆州,悦成都内史王机,谓为己亚,使之内综心膂,外为爪牙。澄屡为杜所败,望实俱损,犹傲然自得,无忧惧之意,但与机日夜纵酒博弈,由是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屡谏,不听。
  [31]王澄年轻时,名声就与哥哥王衍一起名扬海内,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清朗,而内心实际易动而侠义,这样来处世,难得好死。”等王澄到荆州,喜欢成都内史王机,认为他仅次于自己,让他对内成为综理事务的心腹臂膀,对外成为得力帮手。王澄多次被杜打败,声望与实际都有所减损,但仍是傲然自得,心里没有一点忧虑惧怯,只是与王机日夜纵情喝酒对弈,因此上下都与他不一条心,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而王澄不听。
  澄自出军击杜,军于作塘。故山简参军王冲拥众迎应詹为刺史,詹以冲无赖,弃之,还南平,冲乃自称刺史。澄惧,使其将杜蕤守江陵,徙治孱陵,寻又奔沓中。别驾郭舒谏曰:“使君临州虽无异政,然一州人心所系,今西收华容之兵,足以擒此小丑,柰何自弃,遽为奔亡乎!”澄不从,欲将舒东下。舒曰:“舒为万里纪纲,不能匡正,令使君奔亡,诚不忍渡江。”乃留屯沌口。琅邪王睿闻之,召澄为军谘祭酒,以军谘祭酒周代之,澄乃赴召。
  王澄自己出兵攻打杜,在作塘驻扎。以前在山简处任参军的王冲聚集部众迎接应詹当刺史,应詹因为王冲不可靠,离开他返回南平,王冲于是自称刺史。王澄惧怯,派自己的部将杜蕤防守江陵,自己把治所迁徙到孱陵,不久又逃奔沓中。别驾郭舒劝谏王澄说:“您到荆州虽然没有特殊的政绩,但仍是一州的人心所寄托的,现在您把华容县的军队从西边调回,完全能够擒获这个小丑,怎么能够自己放弃,仓惶地逃走呢?”王澄不接受,想带着郭舒往东走。郭舒说:“我担任着处理一州纪纲法度的职务,不能够扶正州务,现在您外出逃亡,实在不忍心渡江。”于是就留守在沌口。琅邪王司马睿听说后,就征召王澄担任军咨祭酒,以军咨酒祭周代替他原来的职务,王澄于是应召而来。
  始至州,建平流民傅密等叛迎杜,别将王真袭沔阳,狼狈失据。征讨都督王敦遣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共击,敦进屯豫章,为诸军继援。
  周刚到荆州时,建平的流民傅密等人叛离,去迎接杜,杜的别将王真袭击沔阳,周于是狼狈地失去所守。征讨都督王敦派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一起攻打杜,王敦进军到豫章驻扎,作为各支军队的后援。
  王澄过诣敦,自以名声素出敦右,犹以旧意侮敦。敦怒,诬其与杜通信,遣壮士扼杀之。王机闻澄死,惧祸,以其父毅、兄矩皆尝为广州刺史,就敦求广州,敦不许。会广州将温邵等叛刺史敦讷,迎机为刺史,机遂将奴客门生千余人入广州。讷遣兵拒之,将士皆机父兄时部曲,不战迎降;讷乃避位,以州授之。
  王澄前去拜访王敦,自认为名声一直在王敦之上,还想按照以往的想法轻侮王敦。这次王敦大怒,诬陷他与杜有信使来往,派壮士把王澄掐死。王机听说王澄死了,害怕受牵连,因为自己的父亲王毅、哥哥王矩都曾经当过广州刺史,就到王敦那里请求到广州任职,王敦不允许。正遇到广州的武将温邵等人叛离刺史郭讷,迎接王机去当刺史,王机于是带着家奴、门客一千多人到了广州。郭讷派兵阻击王机,但部将兵士都是王机父亲、哥哥任职时的人马,因而不战却迎上去投降,郭讷于是辞职,把职务交给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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