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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晋纪十一 段译1

孝愍皇帝下建兴二年(甲戌、314)
  晋纪十一晋愍帝建兴二年(甲戌,公元314年)
  [1]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东行。
  [1]春季,正月,辛未(初一),有个像太阳似的东西殒落到地下,又接连出现三个太阳,从西方朝东行。
  [2]丁丑,大赦。
  [2]丁丑(初七),宣布大赦。
  [3]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聪后刘氏贤明,聪所为不道,刘氏每规正之。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自是嬖宠竞进,后宫无序矣。
  [3]有流星从牵牛星处出来,进入紫徽星座,星光照亮了地面,后坠落在平阳以北,变成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汉主刘聪对此感到厌恶,就询问公卿大臣。陈元达认为是“后宫女宠太多,亡国的征兆”。刘聪说:“这是天象日月运转的道理,与人事有什么相关?”刘聪的皇后刘氏很贤慧明达,刘聪做得不符合道理,刘氏每次都规劝让他改正。己丑(十九日),刘氏去世,谥号为武宣。从此刘聪的宠女爱姬竞相争先,后宫中失去了秩序。
  [4]聪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余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
  [4]刘聪设置了丞相等七公;又设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备二千兵士,让他的儿子们来担任;又设置左、右司隶,各辖领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一个内史;又设置单于左右辅,各统领胡、羯、鲜卑、氐、羌、乌丸等六类共十万帐落,每一万帐落设一个都尉;设置左、右选曹尚书,共同负责选举事务。从司隶以下的六个官职,地位都仅次于仆射。让自己的儿子刘粲担任丞相、兼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为晋王。以江都王刘延年担任录尚书六条事,让汝阴王刘景任太师,王育任太傅,任任太保,马景任大司徒,朱纪任大司空,中山王刘曜任大司马。
  [5]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
  [5]壬辰(二十二日),王子春和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把他强壮的兵士、精锐的兵器都藏起来,用老弱残兵空虚的府帐给使者看,郑重地向北拜会使者接受王浚的信。王浚送给石勒标志风雅的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而把麈尾悬挂在墙壁上,早晨晚上都恭敬地向它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见他所赐的物品,就像见到他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交奏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王浚为帝。又给枣嵩去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
  勒问浚之政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悦,益骄怠,不复设备。
  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政事情况,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无粮可吃,而王浚囤积了一百多万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残酷,赋税劳役征发频繁,忠臣贤士从他身边离开,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离。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灭亡,而王浚毫无察觉,若无其事,一点没有惧祸之意,刚刚又重新设置官署,安排文武百官,自以为汉高祖、魏武帝都无法与自己相比。”石勒按着几案笑着说:“王浚确实能够抓到了。”王浚派的使者返回蓟地,都说:“石勒目前兵力阵势孤独衰弱,忠诚而无二心。”王浚非常高兴,更加骄纵懈怠,不再安排防务。
  [6]杨虎掠汉中吏民以奔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归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成主雄以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6]杨虎掳掠汉中的官吏、百姓投奔成汉,梁州人张咸等起兵赶走了杨难敌。杨难敌离开,张咸把这块地盘送给成汉,这样汉嘉、涪陵、汉中等地,都被成汉所占有。成汉主李雄任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雄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朱提审、建宁爨皆归之。巴郡尝告急,云有晋兵。雄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雄朝无仪品,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李雄虚心而喜欢贤能,按照人的才能安排他们职任,让太傅李骧在内管理教化百姓,李凤在外招抚怀柔,刑法政令宽大简明,监狱中没有长期不定罪的囚犯。兴办学校,设置史官。成汉的赋税、百姓中成年男子每年每人交纳三斛谷,成年女子减半,病人再减半。每户的赋仅仅几丈绢,几两绵。事情少劳役很少征发,百姓大多很富裕,新归附的人都免除徭役。当时天下大乱,而只有蜀地无事,一年谷物几熟,以至于门户不闭、路不拾遗。汉嘉的夷人首领冲归,朱提的审、建宁的爨都去投靠成汉。巴郡曾经告急,说出现晋朝军队。李雄说:“我常常忧虑晋琅邪王势力微弱,很快会被石勒消灭,对此深感忧虑,没有想到他们还能进行军事行动,这使人感到高兴。”但是,李雄朝廷中没有礼仪和品秩,爵位过于冗滥,官吏也没有俸禄的等级,向百姓索取给养。军队也没有队伍建制,号令不够严肃,这些是成汉所欠缺的。
  [7]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为副刺史。
  [7]二月,壬寅(初二),晋朝任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为平西郡公;任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二州诸军事;任荀组为司空。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任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因为张轨年老有病,任命他儿子张担任副刺史。
  [8]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柰何?”宾四:“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吾复何疑!”
  [8]石勒戒严,将要袭击王浚,但犹豫不决没有发兵。张宾说:袭击敌人,应该出其不意,现在军队戒严一整天还不出发,莫非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的,怎么呢?”张宾说:“他们三个方面才智和胆略没有比得上将军您的,将军即使远征,他们也一定不敢妄动,再说他们未必知道将军能够孤军深入一千里而夺取幽州。轻装的军队往返,超不过二十天,假如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等他们商议后出师,我们已回来了。再说刘琨、王浚,虽然他们名义上同属晋朝的大臣,实际上却是仇敌。如果我们给刘琨去信,送去人质请求停战,刘琨一定为我们的顺服而高兴,对王浚的灭亡而称快,最终不会为救王浚而袭击我们。用兵贵在神速,不要拖延时间。”石勒说:“我所没有了却的,右侯已决断,我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之所致也!”
  于是举火把连夜行军,到达柏人县,杀主簿游纶,这是因为他哥哥游统在范阳,害怕他泄露军情的缘故。又派遣使者拿着信笺给刘琨送去人质,自己述列罪恶,请求以讨伐王浚来报效刘琨。刘琨大喜过望,向州郡传布檄文,声称:“我与拓跋猗卢正商议讨伐石勒,石勒走投无路,请求用攻克幽都来赎罪。现在应乘便派拓跋六向南袭击平阳,清除伪逆皇帝刘聪,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顺应天意使百姓安定,辅助尊奉皇室,这是多年一直积累的诚心请神灵庇佑的结果。”
  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急速派人告诉王浚,将要指挥军队阻击石勒,游统制止这个行动。王浚的将领参佐都说:“胡人贪婪不讲信用,一定有诡计,请攻打石勒。”王浚发怒说:“石公来,正是要尊奉拥戴我,有敢说攻打的人,杀!”大家都不敢再说。王浚安排宴会准备接待石勒。壬申(初三),石勒早晨到蓟城,喝叱守门卫士开门。开门后石勒怀疑有埋伏的军队,就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城,声称是给王浚奉上礼物,实际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王浚这才有些恐惧,坐立不安。石勒进入城里后,纵兵抢掠,王浚身边的官员请示防御石勒,王浚还不允许。石勒登上中庭,王浚于是走出殿堂,石勒的部众抓住了他。石勒召来王浚的妻子,与她并排坐着,押着王浚站在前面。王浚骂道:“胡奴调戏你老子,为什么这样凶恶叛逆!”石勒说:“您地位高于所有大臣,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却坐视朝廷倾覆,竟不去救援,还想尊自己为天子,难道不是凶恶叛逆吗?又任用奸诈贪婪的小人,残酷虐待百姓,杀死迫害忠良,祸害遍及整个燕土,这是谁的罪呀!”石勒派他的将领王洛生用五百骑兵把王浚押送到襄国,王浚自己投水,兵士们把他捆绑住拉出,在襄国的街市上把他杀了。
  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虐,孤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藩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贰。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绰,勖之孙也。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余,盐米各十余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
  石勒杀了王浚指挥下的一万精锐兵士。王浚的部将参佐争相到军门请罪,馈赠贿赂交相送来。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到。石勒把他们召来斥责说:“王浚残暴凶虐,我讨伐而诛杀他,大家都来庆贺谢罪,二君偏偏要与他一同作恶,将怎么逃脱杀戮呢?”他们回答说:“我们几代为晋朝做官,承受着晋朝给予的光荣与俸禄,王浚虽然凶暴粗俗,但仍然是晋朝的藩镇大臣,所以我们跟随他,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讲究德义,专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死也是自己的本分,又为什么要逃脱呢?请让我们赴死。”说完不拜辞而昂然出去。石勒又召他们进来表示道歉,用待客之礼对待他们。荀绰是荀勖的孙子。石勒历数朱硕、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搞乱政事,是幽州的祸患;斥责游统任职不忠,把他们都杀了。查抄没收王浚的部将参佐、亲戚的巨额家产,唯独裴宪、荀绰仅有百余套书,盐、米各有十几斛而已。石勒说:“我并不因为取得幽州而高兴,而是为得到你们二人感到高兴。”任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分别遣送流民,让他们各自回到故乡。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二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以前尚书燕国人刘翰担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安排了郡县长官后回师。孙纬出兵阻击,石勒仅得以逃脱。
  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
  石勒回到襄国,派遣使者带着王浚首级向汉报捷。汉任石勒为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持推辞,仅仅接受了两个郡罢了。
  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余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琨约。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
  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来攻打汉,正遇到拓跋猗卢所辖的一万多家成分复杂的胡人密谋接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部杀了,没有赶赴与刘琨所约的行动。刘琨得知石勒没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上奏表说:“东北地区八个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以前晋朝所安排的州牧,只有我留存下来。石勒占据襄国,与我仅隔一座山,早晨出兵晚上就能到达,各个城堡都震骇惊恐,虽然心怀忠诚与仇恨,但是也力不从心呀!”
  刘翰不欲从石勒,乃归段匹,匹遂据蓟城。王浚从事中郎阳裕,之兄子也,逃奔令支,依段疾陆眷。会稽朱左车、鲁国孔纂、泰山胡母翼自蓟逃奔昌黎,依慕容。是时中国流民归者数万家,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
  刘翰不想附从石勒,于是投靠段匹,段匹于是便占据了蓟城。王浚的从事中郎阳裕是阳哥哥的儿子,逃奔到令支县,依附于段疾陆眷。会稽人朱左车、鲁国人孔纂,泰山人胡母翼等从蓟城逃奔昌黎,依附于慕容。当时中原投奔慕容的流民有几万家,慕容为冀州人设置冀阳郡,豫州人设置成周郡,青州人设置营丘郡,并州人设置唐国郡。
  [9]初,王浚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子为督护。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胤弃郡依续,谓续曰:“凡立大攻,必杖大义。君,晋之忠臣,柰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其人皆曰:“今弃勒归匹,其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续遣刘胤使江东,睿以胤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围续,匹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9]当初,王浚以邵续任乐陵太守,驻扎在厌次县。王浚失败,邵续依附于石勒,石勒以邵续的儿子邵任督护。王浚所管辖的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弃职投奔邵续,对邵续说:“凡是建立大功,一定要依仗大义。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顺从贼寇玷污自己呢?”正好段匹来信邀请邵续一同投靠左丞相司马睿,邵续同意了这个邀请。他手下的人都说:“现在离弃石勒而投靠段匹,那邵怎么办?”邵续哭着说:“我难道能为顾惜儿子而作叛臣吗?”杀了几个持异议的人。石勒听说后,杀了邵。邵续派遣刘胤作为使者到江东,司马睿让刘胤担任参军,任邵续为平原太守。石勒派兵包围邵续,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邵续,石勒带兵离去。
  [10]襄国大饥,谷二升直银一斤,肉一斤直银一两。
  [10]襄国饥荒严重,二升谷子价值一斤银子,一斤肉价值一两银子。
  [11]杜将王真袭陶侃于林障,侃奔滠中。周访救侃,击兵,破之。
  [11]杜带领王真到林障袭击陶侃,陶侃逃奔滠中。周访救援陶侃,打败了杜的军队。
  [12]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世子摄父位。
  [12]夏季,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危,下达遗令:“文武官员,一定要使百姓安定,一方面报国,一方面宁家。”己丑(二十日),张轨去世。长史张玺等人表奏张轨的长子张代理他父亲的职务。
  [13]汉中山王曜、赵染寇长安。六月,曜屯渭,染屯新丰,索将兵出拒之。染有轻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强,吾取之如拉朽;索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而后食。”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
  [13]汉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六月,刘曜在渭驻扎,赵染在新丰驻扎。索带兵出去阻击。赵染有轻视索的表现,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主大臣,自己知道力量悬殊不是对手,将与我们拼命,不能够轻视。”赵染说:“司马模那么强大,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索这小子,难道还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吗?”早晨,率领几百轻骑兵迎着索的军队而去,说:“抓到索以后再吃饭。”索与赵染在新丰城西交战,赵染兵败而归。懊悔说:“我不听鲁徽的话以致失败,有什么脸面见他!”先命令杀掉鲁徽,鲁徽说:“将军您愚鲁刚愎所以失败,却又忌恨残害在你前面胜过你的人,诛杀忠良以发泄愤恨,天地报应尚在,您难道能有善终吗?”朝廷诏令任命索为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奉制书行事。
  曜、染复与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兵;夜,袭凯营,凯败死。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三屯围之。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于曜;毕,复婴城固守。曜怒,沈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欲投李矩于新郑,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帅鲜卑五百余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肇,使击汉兵。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率众归矩。汉主聪召曜还屯蒲坂。
  刘曜、赵染又与将军殷凯率领几万军队进发长安,允在冯翊迎战,结果允失败,收兵。夜里,袭击殷凯军营,殷凯失败而死。刘曜于是回师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屯列三处包围他。郭默粮食吃完了,就把妻儿送到刘曜那里当人质,请求在刘曜处买粮,买完粮食,郭默又关闭四周城门固守。刘曜发怒,把郭默的妻儿沉到河中而攻打郭默。郭默想到新郑投奔李矩,李矩派自己的外甥郭诵去迎接郭默,结果兵少而不敢向前。这时刘琨派遣参军张肇带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到长安,因道路不通,正往回走,路过李矩的军营,李矩劝说张肇,让他攻打汉军。结果,汉军远远看到鲜卑骑兵,不战而走,这样郭默便率众归了李矩。汉主刘聪召刘曜回到蒲坂驻扎。
  [14]秋,赵染攻北地,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14]秋季,赵染攻打北地,遭到允阻击,赵染身中弩箭而死。
  [15]石勒始命州郡阅实户口,户出帛二匹,谷二斛。
  [15]石勒开始命令所据各州郡核实户口,每户征收二匹帛、二斛谷。
  [16]冬,十月,以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16]冬季,十月,朝廷任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17]十一月,汉主聪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总百揆。粲少有俊才,自为宰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国人始恶之。[17]十一月,汉主刘聪任晋王刘粲为相国、大单于,总领文武百官。刘粲年轻时有杰出的才能,但自从当了宰相后,骄纵奢侈独断专行,疏远贤能亲近奸诈机巧的人,严厉苛刻,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开始遭到国人的憎恶。
  [18]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
  [18]周勰根据他父亲的遗言,利用吴地士人的怨恨,密谋叛乱。他派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的命令,收揽聚合部众,来讨伐王导、刁协,江南豪杰纷纷前来归附他,孙皓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响应他。
  三年(乙亥、315)
  三年(乙亥,公元315年)
  [1]春,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有众数千,欲奉周札为主。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忠果有谋,请独使往,足以诛续。”睿从之。昼夜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谓续曰:“当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牵逼与俱。坐定,谓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叱郡传教吴曾格杀之。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睿以札为吴兴太守,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如旧。
  [1]春季,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拥有几千人,想尊奉周札为首领。周札听说后,非常惊恐,把这事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周勰知道周札的想法不同,不敢冒然举事。徐馥的部众害怕,就攻打徐馥,把他杀了,孙弼也被杀死。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集部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发兵讨伐他。王导说:“现在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敌寇,派兵多了会使得我们根基空虚。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忠诚果敢有谋略,请派周独自带兵前往,完全能够诛杀周续。”司马睿采纳了这个建议。周日夜兼程,到了郡城,正要进去,在城门遇到周续,就对周续说:“正要与您一起去拜会府君孔侃,有话要说。”周续不肯进去,周拉着逼迫他一起去。进去坐定后,周对孔侃说:“您为什么安排乱贼坐下?”周续的衣服里常常藏着刀,随即拿起刀逼临周,周喝令郡传教吴曾杀了周续。周便想去诛杀周勰,周札不同意,就将罪名加到堂兄周邵身上,把他杀了。周不回家看望母亲,就直接离开了,他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追他。司马睿让周札任吴兴太守,周任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望族,所以并不深究,并像以前一样抚慰周勰。
  [2]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
  [2]朝廷诏令平东将军宋哲驻扎在华阴。
  [3]成主雄立后任氏。
  [3]成汉主李雄把任氏立为皇后。
  [4]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琨辞司空,不受。
  [4]二月,丙子(十二日),朝廷任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兼豫州牧,任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幽、冀三州诸军事。刘琨推辞司空的职务,不接受。
  [5]南阳王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世子保于秦州,保命安将千余人讨叛羌,宠待甚厚。保将张春疾之,谮安,云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5]南阳王司马模失败后,都尉陈安前往秦州把司马模的长子司马保送回,司马保命令陈安率领一千多兵士讨伐叛乱的羌人,对陈安的宠信待遇很深重。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陈安,就诬陷陈安,说陈安有异心,请司马保除掉他,司马保不同意。张春就埋伏了刺客刺杀陈安。陈安被刺伤,纵马驰骋回陇城,派使者到司马保那里,并不断地给司马保进贡献礼。
  [6]诏进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猗卢请并州从事雁门莫含于刘琨,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而奉之者,庶几为朝廷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柰何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代王,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
  [6]朝廷诏令进封拓跋猗卢的爵位为代王,设置安排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作为封邑。拓跋猗卢向刘琨要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刘琨派遣莫含前往。莫含不想走,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我无能而仍能够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一心竭尽财产,并拿长子作为人质而对待代王,就是希望也许能够为朝廷洗雪大耻。你想当忠臣。为什么顾惜能够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诚而忘记为国献身的大节呢?”去为代王做事,成为他的心腹,这是全州所依赖的呀。”莫含于是走了。拓跋猗卢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让他参与制定大计。
  猗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幼相携而行;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拓跋猗卢用法严峻,国人中有犯法的,有时整个部落被处死,这个部落就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有人问:“去哪儿?”回答说:“去接受死刑。”没有一人敢逃跑躲藏。
  [7]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讨杜,前后数十战,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相睿,睿不许。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乐乡,本同休戚。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傥以旧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启呈其书,且言“,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今悔恶归善,宜命使抚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受降,赦其反逆之罪,以为巴东监军。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遂陷豫章。三月,周访击彦,斩之,弘奔临贺。
  [7]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讨伐杜,前后几十次战斗,杜的官兵大多战死,就向丞相司马睿请求投降。司马睿不同意。杜给南平太守应詹去信,自述过去与应詹“共同讨伐乐乡,本来同喜同愁。后来在湘中,畏死求生,这才聚众。假如能够以过去交往的情分,为我说明真情,使我能尽效忠诚,参加列入举义的人们当中,或者北伐清理中原,或者西征攻取李雄,来赎我以前犯的罪过,即使是死的日子,也像是再生之年!”应詹替他呈交了这封信,并且说:“杜是益州的秀才,一直享有很好的名望,被乡里人所逼迫才聚众叛乱。现在悔恶从善,应当派使者去安抚接受他投降,以使江、湘地区的百姓安定。”司马睿就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去接受杜投降,赦免了杜的叛逆罪行,并任杜为巴东监军。杜接受任命后,各将领却仍然不停地攻打他。杜非常愤怒,于是杀了王运重新反叛,派他的部将杜弘、张彦杀了临川内史谢,攻陷了豫章。三月,周访攻打张彦,把他杀了,杜弘逃往临贺。
  [8]汉大赦,改元建元。
  [8]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9]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说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余王并幼,固易夺也。苟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弗从。东宫舍人荀裕告玮、遐劝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不听朝会。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9]汉东宫延明殿降了血雨,太弟刘对此很厌恶,询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崔玮、许遐对刘说:“皇上过去让殿下担任太弟是想安定人心罢了。他要让晋王刘粲当皇位继承人的想法已经产生很久了。王公以下的官员没有谁不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现在又让晋王担任相国,仪仗威严庄重,超过了殿下的东宫。国务军政大事,没有不由他决定的,另外亲王们也都安置营兵作为羽翼,殿下继承皇位的趋势已经没有了。殿下非但不能够继承皇位,而且早晚还有不测的危险,不如尽快安排对策。现在皇宫的禁卫有五千人以上的精锐兵士,相国刘粲轻佻,正可以烦劳一个刺客解决。大将军刘敷没有一天不出去,他的军营可以袭击夺取。剩下的亲王都年纪幼小容易解决。如果殿下有心,那么两万精锐兵士举手之劳便可完成,擂鼓走入云龙门,禁卫的兵士,谁能不倒戈来欢迎殿下!不必忧虑大司马刘曜会有异常举动。”刘不同意。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劝说刘谋反,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拘捕关入专设的监狱,并安上其他罪名杀了。派冠威将军卜抽带兵监视守卫东宫,软禁刘不许他参加朝会。刘忧愤恐惧不知所措,上表请求贬为庶人,并把儿子们的封爵也全部免去,褒扬赞美晋王刘粲,请求以刘粲为继承人。但卜抽压住没有上报。
  [10]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有众十余万,临河置戍。石勒表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聪恐勒灭嶷,不可复制,弗许。
  [10]汉青州刺史曹嶷夺取了齐、鲁地区的全部郡县,自己镇守临,有十多万军队,沿黄河安排戍守。石勒上奏表说:“曹嶷有独据东方的想法,请去征讨他。”汉主刘聪担心石勒消灭了曹嶷,不能再控制石勒,因此不同意。
  聪纳中护军靳准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聪不悦,以元达为右光禄大夫,外示优崇,实夺其权。于是太尉范隆等皆请以位让元达,聪乃复以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月光有秽行,元达奏之,聪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聪恨元达。
  刘聪娶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把靳月光立为上皇后,把刘贵妃立为左皇后,把靳月华立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并立三个皇后,不符合礼”。刘聪很不高兴,让陈元达任右光禄大夫,表面上表示优待提高陈元达的地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这样,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以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才又以陈元达任御史大夫,仪同三司。靳月光行为不端,陈元达奏报了这个情况,刘聪不得已废黜了她,靳月光羞惭愤恨而自杀,刘聪对陈元达也怀恨在心。
  [11]夏,四月,大赦。
  [11]夏季,四月,晋朝宣布大赦。
  [12]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诏收其余以实内府。
  [12]六月,有盗贼掘开汉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帛。诏令把剩下的金帛拿回来充实皇宫仓库。
  [13]辛巳,大赦。
  [13]辛巳(十九日),宣布大赦。
  [14]汉大司马曜攻上党,八月,癸亥,败刘琨之众于襄垣。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聪遣使谓之曰:“长安未平,宜以为先。”曜乃远屯蒲坂。
  [14]汉大司马刘曜攻打上党,八月,癸亥(初二),在襄垣打败刘琨的军队。刘曜想进攻阳曲,汉主刘聪派使者对他说:“长安还没有平定,应当把攻长安放在前面。”刘曜就回到蒲坂驻扎。
  [15]陶侃与杜相攻,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侃知可动,复遣使谕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众溃,遁走,道死。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益骄横。
  [15]陶侃与杜互相攻打,杜派王贡出去挑战,陶侃远远地对王贡说:“杜是益州的小官吏,盗用州库中的钱,他父亲死了也不去奔丧。你本来是好人,为什么要跟随他?天下难道有能够白头到老的贼寇吗?”王贡当初把脚横在马上,听了陶侃的话,面容变严肃,把脚放下来,陶侃知道可以使他动心,就又派遣使者告谕他,并割下头发做为信物,王贡于是向陶侃投降。杜的军队溃散逃走,他自己也死在路上。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军攻克长沙,湘州全部平定。丞相司马睿按照皇帝的旨意宽赦他的部下,提升王敦为镇东大将军,加授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王敦开始自己选择安排刺史以下的官职,逐渐地更加骄纵蛮横。初,王如之降也,敦从弟爱如骁勇,请敦配己麾下。敦曰:“此辈险悍难畜,汝性狷急,不能容养,更成祸端。”固请,乃与之。置左右,甚加宠遇。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杖之,如深以为耻。及敦潜畜异志,每谏之。敦怒其异己,密使人激如令杀。如因闲宴,请剑舞为欢,许之。如舞剑渐前,恶而呵之,如直前杀。敦闻之,阳惊,亦捕如诛之。
  当初,王如投降后,王敦的堂弟王棱珍惜王如的骁勇,请王敦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指挥下,王敦说:“这类人奸险蛮悍难以教养,你的性情急躁,不能宽容地对待他,反而成了祸患的根子。”王棱坚持请求,也就安排给了他。王棱把王如安排在自己身边,特别加以宠信。王如多次与王敦的部将们比试射箭及臂力,而王棱就用棍杖打他,王如深以为耻。等到王敦暗自产生对晋朝的异心,王棱经常劝谏他。王敦对王棱与自己有不一致的想法感到愤怒,就秘密派人去激王如让他杀掉王棱。王如趁着宴会空闲,请求舞剑助兴,王棱同意了。王如舞剑逐渐靠到王棱面前,王棱发怒而呵斥他,王如径直向前刺杀了王棱。王敦听说后,表面震惊,还是逮捕王如并把他杀了。
  [16]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杜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
  [16]当初,朝廷听说张光死了,就命侍中第五猗担任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从武关出行。杜曾到襄阳迎接第五猗,并为哥哥的儿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于是聚集了军队一万人,与第五猗分别占据汉水、沔水地区。
  陶侃既破杜,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先料其将。今使君诸将,无及曾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曾于石城。曾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数百人。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
  陶侃打败杜后,乘胜进军攻打杜曾,有轻视杜曾的想法。司马鲁恬劝谏说:“凡是战斗,应当先了解双方的将领。现在您的部将,没有比得上杜曾的,不能轻视认为可以逼迫他。”陶侃不接受劝谏,进兵把杜曾包围在石城中。杜曾的军队骑兵多,偷偷打开城门用骑兵突破陶侃的兵阵,又从陶侃军队的背后,反攻陶侃,陶侃的军队死了几百人。杜曾将要到顺阳去,于是下马拜陶侃,告辞而离去。
  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宛,曾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中郎将周访。访遣子抚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曾乃遁去。
  当时荀崧任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驻守宛城,杜曾带领军队包围了他,荀崧兵少粮尽,想向以前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救。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十三岁,带领几十个勇士,夜里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边战边向前,终于到达石览处。又替荀崧写信,向南中郎将周访求救。周访派儿子周抚带领三千兵士,与石览一起救援荀崧,杜曾这才逃走。
  曾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陶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援,不从。曾复帅流亡二千余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杜曾又给荀崧去信,请求讨伐丹水县的贼寇来报效,荀崧同意了他。陶侃给荀崧去信说:“杜曾凶恶狡猾,人们说‘鸱枭是吃自己母亲的动物’,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死,荆州的土地就不会安宁,您应该记住我的话!”荀崧因为宛城军中兵少,想借杜曾的力量作为外援,没有采纳。杜曾又带领流亡的二千余人包围襄阳,连续几天,没有攻下来就回师了。
  [17]王敦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侃将还江陵,欲诣敦自陈。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谏曰:“公入必不出。”侃不从。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谘祭酒为荆州刺史。荆州将吏郑攀、马隽等诣敦,上书留侃,敦怒,不许。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愤惋;又以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三千人屯口,西迎杜曾。为攀等所袭,奔于江安。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督诸军讨曾,复为曾所败。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
  [17]王敦所宠信的吴兴人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多次诋毁陶侃。陶侃将要回江陵,想到王敦那儿去陈说解释。朱伺和安定人皇甫方回劝谏说:“您进去以后就会出不来了。”陶侃不听。到了以后,王敦果然扣留住陶侃不放,后来王敦让他降职担任广州刺史,而派自己的堂弟丞相军谘祭酒王任荆州刺史。荆州的武将官吏郑攀、马隽等拜访王敦,给王敦上书,挽留陶侃,王敦发怒,不同意。郑攀等人因为陶侃刚刚消灭了大贼寇,却反而被贬黜,大家群情激愤;又因为王猜忌暴戾难以共事,郑攀于是率领部众三千人到口驻扎,向西迎接杜曾。王遭到郑攀等人的袭击,投奔到江安县。杜曾与郑攀等人又向北迎接第五猗来抵御王。王督率各支军队讨伐杜曾,又被杜曾打败。王敦猜测郑攀是接受了陶侃暗中劝告的旨意,就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将要杀陶侃,把陶侃押出来又带进去,来回四次。陶侃表情严肃地说:“您雄才大略善于决断,应该能够决断天下的大事,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呢?”说完就站起来向厕所走去。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陶侃是姻亲,就像左右手,哪里有截断人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没有反应的呢?”王敦于是放弃了猜测,就安排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便连夜出发,王敦提拔他的儿子陶瞻担任参军。
  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以秘子寿领州事。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寿,杀之,硕遂专制交州。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会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州刺史。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则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复还据广州。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杜弘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遣督护许高讨王机,走之。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诸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着,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杜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
  当初,交州刺史顾秘去世,州里的人们让顾秘的儿子顾寿代理州政事务。帐下督梁硕起兵攻打顾寿,把他杀了,梁硕于是独自控制了交州。王机认为自己是窃据广州,担心王敦讨伐,就向王敦请求改到交州任职。正遇到杜弘到王机这里投降。王敦想用王机的力量来讨伐梁硕,就把收降杜弘当作王机的功劳,让他转任交州刺史。王机到郁林,梁硕迎来前刺史则的儿子湛担任交州刺史,以抗拒王机。王机不能进去,就又与杜弘以及广州武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划再回去占据广州。陶侃到达始兴,州里的人都说应当观察形势,不能轻率前进。陶侃不听,直接到达广州,但广州所辖的各郡县都已经迎奉了王机。杜弘派使者假装投降,陶侃知道了他的阴谋,上前攻打杜弘,把他打败了,在小桂抓获刘沈,又派遣督护许高讨伐王机,赶跑了王机。王机在路上病死,许高挖出他的尸体砍下首级。部将们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着说:“我已经显示了威名,还用得着派兵吗?只需一纸信函自然就平定了。”就给温邵去信告谕。温邵因恐惧而逃跑,陶侃的军队在始兴追上并抓获了温邵。杜弘也向王敦投降,广州于是平定。
  侃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
  陶侃在广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每天早晨把一百块砖搬到屋外,黄昏时又搬回到屋斋里。有人问他其中的缘故,陶侃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收复中原,现在的生活过于优闲安逸,我担心那时不能够承担工作,所以自己活动活动罢了。”
  王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王敦让杜弘作部将,十分信任地用他。
  [18]九月,汉主聪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策命勒为陕东伯,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侯,岁尽集上。
  [18]九月,汉主刘聪派遣大鸿胪给石勒赏赐弓箭,用策书封石勒为陕东伯,可以独立自行征战讨伐,任命刺史、将军、郡守县令、分封列侯,到年底时再集中上报。[19]汉大司马曜寇北地,诏以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御之。冬,十月,以索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曜进拔冯翊,太守梁肃奔万年。曜转寇上郡。允去黄白城,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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